基兰加,1960年6月30日
利娅·普莱斯
起初,我们和亚当、夏娃的处境无异。我们不得不学习每一样东西的名称。恩可可,蒙哥,祖鲁——河流,山脉,天空。要认领每一样东西,都必须用我们新学的这些发音从虚空中喊出它的名字。上帝所造的万物都有名字,无论是蜿蜒游走于我们门前小径的长蛇,还是摆在我们家前门台阶上的售卖之物,莫不如是。林羚,獴,狼蛛,眼镜蛇,叫恩贡多的红黑相间的猴子,穿梭于墙面的壁虎。还有从河里拖出来的尖吻鲈、恩肯多、电鳗。阿卡拉,恩肯托,阿-阿纳:分别代表了男人,女人,孩子。另外还有每一样生长的植物:鸡蛋花,蓝花楹,曼格万西豆,甘蔗,面包果,天堂鸟。恩古巴是花生(和我们家乡说的花生豆①的发音相近),马拉拉是汁水血红的橙子,曼孔多是香蕉。纳纳西是菠萝,纳纳西姆普图的意思是“穷人的菠萝”,即木瓜。所有这些植物都是野生的!我们家的后院和伊甸园很像。我在笔记本里记下了每一个新单词,发誓一定要一直记着,直到我成年,成为一名美国女士,有自己的后花园,我会把自己在非洲攒下的这些见闻告诉全世界。
我们从福尔斯修士留下的那几本书上学到,寻找哺乳动物、鸟类和鳞翅目昆虫的野外向导就是蝴蝶。我们还从任何一个愿和我们交谈并且指点给我们看的人(大多数都是孩子)那儿学到知识。母亲有一两次让我们大吃一惊,比起我们,她可是地地道道的迪克西。当树上的花蕾开出花朵,她会讶异地扬起黑色眉毛,蓝色的眼睛睁得老大,宣称:九重葛,木槿,哎呀,那可是天堂之树啊!谁能想到母亲还懂树?而水果——芒果,番石榴,鳄梨——以前我们在亚特兰大的克罗格超市里见都没见过。如今,那些树弯下枝条,直接把充满异国情调的奖赏放入我们手中!还有一件事我得记住,等我成年后,讲起刚果时要说到它:芒果是如何垂缀在加长电线似的茎蔓下端的。我认为是由于上帝把椰子放到了根本够不着的地方,懊悔莫名,于是就让芒果变得触手可及了。
每一样东西我都会死命地盯着看,然后眨眼睛,就好像我的双眼是一架布朗尼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可让人再三回味。对那些名字很难叫的人,我也会死盯着看。渐渐地,我们开始能叫出邻居的名字了。住得最近的是可怜的腿坏了的玛玛·姆万扎,她可以用双手在路上飞快地爬来爬去。还有玛玛·恩古扎,她走起路来脖子伸得异乎寻常的直,那是因为她下巴底下的甲状腺肿得像只硕大的鹅蛋。塔塔·波安达是个老渔夫,每天清晨都要驾船出海。他总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