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回到喜红楼时,天已经黑透了。门口的灯笼摘掉了,秋仪站在黑暗中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楼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搓麻将牌的声音。秋仪敲了很久,鸨母才出来开门,她很吃惊地说,怎么放你回来了?秋仪也不答话,径直朝里走。鸨母跟在后面说,你是逃回来的?你要是逃回来的可不行,他们明天肯定还要上门,现在外面风声很紧。秋仪冷笑了一声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不过是回来取我的东西。鸨母说,取什么东西?你的首饰还有细软刚才都被当兵的没收了。秋仪噔噔地爬上楼梯,她说,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吞了我的东西就不怕天打雷劈?
房间里凌乱不堪,秋仪的首饰盒果然找不到了,她就冲到客厅里,对打麻将的四个人说,怎么,现在就开始把我的首饰当筹码了?鸨母仍然在摸牌,她说,秋仪你说话也太过分了,这么多年我待你像亲生女,我会吞你的血汗钱吗?秋仪不屑地一笑,她说,那会儿你指望我赚钱,现在树倒猢狲散,谁还不知道谁呀?鸨母沉下脸说,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我没精神跟你吵架。秋仪说,我也没精神,不过我这人不是好欺的主,什么事我都敢干。鸨母厉声说,你想怎么样?秋仪抱着臂绕着麻将桌走了一圈,突然说,点一把火最简单了,省得我再看见这个臭烘烘的破窑子。鸨母冷笑了一声,她说,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你就不怕我喊人挖了你的小×喂狗吃。秋仪说,我怕什么,我十六岁进窑子就没怕过什么,挖×算什么?挖心也不怕!
秋仪奔下楼去,她从墙上撕下一张画就到炉膛里去引火,打麻将的人全跑过来拉扯秋仪的手。秋仪拼命地挥着那卷火苗喊,烧了,烧了,干脆把这窑子烧光,大家都别过了。拉她的人说,秋仪你疯了吗?秋仪说,我是疯了,我十六岁进窑子就疯了。楼下正乱作一团时,鸨母从楼梯上扔下一个小包裹,鸨母气急败坏地说,都在里面了,拿着滚蛋吧,滚吧。
后来秋仪夹着小包裹走出了翠云坊。夜已经深了,街上静寂无人。秋仪走到街口,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怆之情袭上心头。回头看看喜红楼,小萼的内裤仍然在夜空中飘动。她很为小萼的境况担忧,但是秋仪无疑顾不上许多了。短短几日內物是人非,女孩都被永远地逐出了翠云坊。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秋仪辩认了一下方向。她决定去城北寻找老浦,不管怎么样,老浦应该是她投靠的第一个人选。
老浦住在电力公司的单身公寓里。秋仪到那里时,守门人刚刚打开铁门。守门人告诉秋仪说,老浦不在,老浦经常夜不归宿。秋仪说,没关系,我上楼去等他。秋仪想她其实比守门人更了解老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