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西问:“她在哪儿?”
姑娘说:“在卧室里。”
母亲在床上,双眼紧闭,打扮得好像要上街。甚至有人为她抹了口红。就差穿鞋了。有好一阵工夫,昆西站在门边不动,望着母亲的双脚:两个脚拇指上都有老茧,他还看见脚掌上也有,那些老茧大概让母亲吃了不少苦头吧。可是,他记得母亲去刘易斯大街找过足疗医生,好像叫什么约翰逊,一直是这个人,因此不应该为老茧吃苦。然后又看母亲的面孔:像是白蜡。
那姑娘站在客厅里说道:“我走了。”
昆西离开卧室,想给姑娘一张二十美金的钞票。可姑娘说她不要钱。昆
他想: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什么时候浸没在水中的?这是个朦胧熟悉的阿兹特克深水湖泊。是噩梦。怎么出去呢?如何控制局势啊?接着,又是一些问题:我真的想出去吗?真的想把这一切留在身后吗?他又想:痛苦已经无所谓了。又想:也许一切都是从母亲逝世开始的。又想:痛苦无所谓,千万别痛苦加剧,变得难以忍受。又想:操,疼,操,疼。没关系,没关系。他周围全是幽灵。
母亲逝世时,昆西·威廉三十岁。一位女邻居给他上班的地方打电话。
她说:“亲爱的,埃德娜死了。”
他问什么时候死的。他听见电话那边女邻居的啜泣声,还有别的声音,可能也是女人。他问怎么了。没人吭声。他把电话挂了。拨了母亲家的号码。
“谁呀?”他听见一个女人愤怒地发问。
他想:母亲已经到了地狱。又把电话挂了。重新再拨。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接了电话。
“我是昆西,埃德娜·米勒的儿子。”他说。
女子喊了一声,昆西没听懂。片刻后,另外一个女人拿起了话筒。他说:我要跟我家邻居说话。对方回答:她在床上,刚刚心脏病犯了,昆西,我们在等救护车,好把她送进医院。昆西没敢问是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他听见有个男人骂了一句“浑蛋!”那家伙大概在走廊里,母亲家的门是敞开的。他拿手摸摸前额,话筒没挂,等着什么人给他说明情况。两个女人的声音在呵斥刚才骂人的家伙。她们说出一个男人的名字,可是昆西听不清楚。
隔壁桌子写东西的女人问昆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昆西举起一只手,好像在倾听什么重要的问题,一面摇摇头。那女人继续写字。片刻后,昆西挂上电话,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夹克穿上,说他得走了。
昆西一到母亲家,看到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昆西进来,姑娘站了起来。她大概有一米八五高,很瘦;下身穿牛仔裤,上身穿带黄花的黑衬衫,十分肥大,好像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