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的话。”
“还有一件事……
那晚斯蒂芬·库克梦遗了,许多年里的头一回。事后他仰面躺着,醒着,双手托于脑后。当梦里最后一个意象归隐于黑暗,那不知怎么竟跑到腰背上去的精液也冷却了。他静静地躺着,直到天光变成蓝阴阴的灰,才去洗澡。在那里也躺了很久,困倦地瞪视着水下自己明亮的身体。
前一天他和妻子相约在咖啡馆见面,那里亮着日光灯,红色胶木桌面。他到的时候是五点钟,天几乎黑了。正如他所料,他比她早到。侍应是个意大利女孩,约摸九岁或十岁的样子。眼光因成人化的思虑而沉重灰暗。她费力地在拍纸簿上写下两遍“咖啡”,把纸一撕两半,其中一片被小心地放在他桌子上,面朝下。然后她便拖着脚去操作那台巨大的亮闪闪的尕吉亚咖啡机。他是店里唯一的顾客。
他妻子正从外面人行道上观察他。她讨厌廉价的咖啡馆,进来之前都会确认他是否在那里。他在椅子里转身从孩子手里接过咖啡时注意到了她。她站在他影子的肩后,像一个幽灵,半隐半现在街对面的一个门道里。无疑,她相信他无法从明亮的咖啡馆里看清外面的黑暗。为使她能确认,他移动椅子,让她能看到他整个脸。他搅动咖啡,望着倚在柜台上出神的女侍应。她正从鼻子里牵出一条长长的银丝。银丝啪地断了,落在她食指的尖端,一个无色的珍珠。她对着它怒目而视了片刻,接着便抹在了大腿上,于是它便均匀地消失了。
他妻子进来时,并没有先看他,而是直接走到柜台边,向女孩要了一份咖啡,自己端到了桌子上。
“我希望,”她一边撕开糖袋一边低声切齿地说,“你别选这种地方。”他迁就地笑了笑,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咖啡。她也小心地噘起嘴一口一口喝完了她的,然后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和几片纸巾。她拭了拭红唇,又擦去门牙上一个红点。她把纸巾团了扔进碟子,啪地把包摁合。斯蒂芬看着纸巾吸收了溢出的咖啡,变成灰黄。他说:“你还有纸巾吗?给我一张。”她递给他两张。
“你不是想哭了吧?”在某次这样的约会中他哭过。他笑了。“我想擤擤鼻子。”那个意大利女孩在他们近旁一张桌子边坐下来,展开几张纸。她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然后便倾身向前,直到鼻子离桌面只有几寸远。她开始填写一栏栏的数字。斯蒂芬喃喃道:“她在算账。”
他妻子悄声说:“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样年纪的孩子。”发现彼此很少能说到一起,他们都把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了去。
“米兰达怎样?”斯蒂芬终于问道。
“她还好。”
“我这个星期天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