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按摩他眼睛、眉毛、颈背。慢慢地按摩。他双手捂住眼睛,徐徐施加压力,仿佛要挤出记忆似。突然间,知道在哪儿遇见米尔德里德这件事,变成他毕生最重要件事。
“那不重要嘛。”她起床,此刻在浴室内,他听到水流声和她发出吞饮声。
“嗯,大概吧。”他说。
他试着计数她吞饮几次,同时想到那两个抿唇叼烟、面如氧化锌男子来急救事,想到那只“电眼蛇”蜿蜒钻入层又层黑夜、硬石和停滞不动春水,他不由想大声问她,今晚你已吞多少颗!安眠药!待会儿你还会不知不觉吞下多少?每个小时,持续
“是指……最初。”
他知道她定在黑暗中颦眉。
他把问题说清楚。“俩头次见面,是在哪儿?何时?”
“啊,是在……”
她顿住。
远远,隔着片虚无汪洋独卧冬寒孤岛上。感觉上,她跟他聊好久,她谈这谈那,但说都是些字句,就好像有次他在个朋友家中育婴室里,听到个两岁大幼儿牙牙学语,字句让人听不懂,声音却童稚悦耳。但是蒙塔格没搭腔,久久只发出嗯哼声之后,他感觉到她在房间内移动,来到他床前,俯身探摸他面颊。他知道等她手自他脸上抽开,他脸是湿。
深夜,他望向米尔德里德。她醒着。室内飘着轻微乐音,她“海贝”又塞在耳中,她正在聆听遥远之地遥远之人说话,两眼凝视着上方天花板漆黑深处。
不是有个老掉牙笑话,说有个妻子天到晚用电话聊天,她丈夫走投无路,只好跑到附近商店打电话问她晚餐吃什吗?呃,那,他为什不买个无线电海贝对讲机,深夜跟他妻子聊天,说悄悄话,吼叫,嘶喊?可他要说什悄悄话?吼叫什?他能说什?
突然间,她是那陌生,他无法相信自己认识她。他是在别人屋子里,就像另外个老掉牙笑话似,个先生,半夜喝醉酒回家,开错门,进错房间,跟个陌生人睡觉,次日早去上班,两人都迷迷糊糊不明白有过这段谬误。
“米尔德里德……”他轻唤。
“不知道。”她说。
他心冷。“你不记得?”
“事隔太久。”
“才十年而已,仅仅十年!”
“别激动,在想嘛。”她发出奇异轻笑,笑声愈来愈尖亮,“好笑,真好笑,居然记不得几时在哪儿遇见自个儿丈夫或老婆。”
“什事?”
“不是有意吓你。只是想知道……”
“说啊?”
“们何时遇见?在哪儿?”
“们何时为什事见面?”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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