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这些不可接触的人也有幸运的时候,这种规则也有例外。有一两个人是受到这些不可接触的人的深切信任的,我这里指的不是母亲和妻子。可以给他们打电话,写信,不必等到他们表示允许。譬如切佩任!”
“你说得对,维佳,这一切都是对的。”柳德米拉说。她的话使他感到吃惊,她已经好久没有心悦诚服地说他的话是对的了。“我也有一位这样的朋友,就是玛丽娅。伊万诺夫娜!”
“柳达!”他说。“柳达!你知道吗,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已经向索科洛夫保证不再同我们见面了。既然如此,你去给她打电话吧!去打电话吧,去打吧!”
他从电话机上摘下话筒,递给柳德米拉。
特拉姆心想。
现在,这个念头并没有使他感到苦恼,似乎使他得到了安慰。病人常常这样安慰自己:“算了,管它什么病呢,反正大家都难免一死。”
斯特拉姆对柳德米拉说:
“惟一能够给我们带来新闻的是叶尼娅。这些新闻都是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接待室里来的。”
“现在我坚信,”柳德米拉说,“索科洛夫肯定在学术委员会上发了言。否则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保持沉默是无法解释的。她不好意思在这之后打电话。其实,他白天上班的时候,我可以往他家里打个电话。”
就在这一分钟,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柳德米拉去打电话……哪怕是听听玛丽飯。伊万诺夫娜的声音也好。
但柳德米拉说:
“唉,还打电话干什么。”她说
“千万别这么做!”斯特拉姆叫道,“听见了吗,柳达千万别①柳德米拉的小名806
打电话!”
“你同索科洛夫的关系与我有什么相干!”柳德米拉说,“我同玛莎是好朋友。”
他无法向柳德米拉解释,为什么她不能给玛丽娅。伊万诺夫娜打电话。一想到柳德米拉不明白这一点,无意中去充当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与他的牵线人,他就感到羞愧。
“柳达,现在我们同别人的联系只能是单方面的。如果一个人进了监狱,那么他的妻子只能到那些邀请她的人家里去。她自己无权说:我想到您那里去。这对她和丈夫都是一种屈辱。我们俩进入了一个新时期。我们已经不能给任何人写信,我们只能回信。现在我们不能给任何人打电话,我们只能在人家打来电话时拿起听筒。我们无权首先向熟人打招呼,人家没准儿不愿同我们打招呼。人们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无权第一个开口说话。也许人家认为向我点点头就行了,并不想同我说话。只有等他开了口,我才能开口回答他。我们成了不可接触的人,谁也不敢接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