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托诺夫跳下汽车,跑到谷仓的墙跟下。
“你这是干什么,笨蛋,你想把自己人撂下?”格特马诺夫扯着嗓子喊道。
这时,一架飞机朝小庄子一阵机枪扫射,另一架飞机上扔下一枚炸弹。哀号声,丁当声,妇女刺耳的尖叫声,孩子们的嚎哭声和被爆炸拋起的土块的撞击声四
,坦克的一侧顶在她家农舍的板墙上。她痩骨嶙峋、闷闷不乐,仿佛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妪。但是,世上的事情再没有比她和她那个正在屋檐下挤奶的难看女儿,再没有比她那个把手指塞在鼻孔里、注视牛奶从母牛的乳房里流淌出来的浅颜色头发的孙子同这些驻防在草原上的军人们的关系,更意义重大了。
所有这些人——军司令部和集团军司令部身材魁梧的少校们,在农村昏暗的圣像下烟雾腾腾地抽烟的将军们,在俄罗斯炉灶里烤羊肉的将军的厨师们,在谷仓里用弹壳和钉子卷头发的女电话兵们和在院子里对着脸盆刮脸的司机(他斜着一只眼瞧着小镜子,另一只眼望着天空,看有没有德国人的飞机飞来),以及整个钢铁的、电力的、汽油的战争世界,都是草原农村、小镇、庄子那漫长生活绵延不断的一部分。
对老妪来说,在眼下那些呆在坦克上的小伙子们之间,在那些。夏天徒步来到这里,请求借宿,又担惊受怕,晚上睡不着觉,只得出去察看,因而给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人们之间,有着绵延不断的联系。
六月间在沃罗涅日城郊,有个老妪替上校把干草铺在地板上,望着窗外通红的火光划十字;后来在乌拉尔,有个老妪把咝咝作响的铜茶炊端到后备役坦克军司令部;如今是这个卡尔梅克草原小庄子的老妪;她们之间也有着绵延不断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是那么的习以为常,以致无论是走进家里用带刺植物生炉子的老妪,还是走出屋门来到门廊上的上校都没有发现它a卡尔梅克草原上一片令人惊讶、使人苦恼的寂静。这天上午,在柏林菩提树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是否知道,俄国已经把脸转向西方,准备反击和大踏步前进?
诺维科夫在门廊上叫住司机哈里托诺夫:
“带上我和政委的大衣,我们很晚才能回来。”
格特马诺夫和涅乌多布诺夫来到门廊上。
“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诺维科夫说,“万一有什么事,请往卡尔波夫那边打电话,一刻钟后,就打到别洛夫和马卡罗夫那里。”涅乌多布诺夫说:“这里能有什么事嘛!”
“司令员突然就来了,那事还少吗?”诺维科夫说。
两只小鸟离开阳光,朝小庄子这头飞来。草原的静寂在它们越来越强的轰鸣声和急速的掠行中顿时被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