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格列科夫说:“你开小差到我们阴间来了。”
从格列科夫那儿离开后,沙波什尼科夫经过她身旁,没看她一眼,也没再回头瞧瞧。她有点不高兴,过后索性大为生气,心想:“傻瓜后来她听到楼里的居民在议论,谁更有机会头
到死亡,想到了她,爬到她跟前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她把小猫的尸体放进坑里,填上几块碎砖。
照明弹的光亮充满了整个地下室,她想像,地下室里没有了空气,她呼吸到某种带血的液体,这种液体从地下室流出来,从每块砖头里渗出来。
瞧,德国人正从远处的角落里爬过来,悄悄向她这儿靠近,眼看就要把她抓住,拖走。他们的冲锋枪在很近的地方,仿佛就在身边响着。也许,德国人把二楼收拾了?也许他们将不从下面爬上来,而会从上面跳下来,从上面的缺口处来到地下室?
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极力回想那张钉在楼门上的卡片:“季霍米罗夫家短声,济格家——两短声,切利穆什金①这是俄罗斯人对打喷嚏的人习惯说的表示关心的话。
家——三短声,法因贝格——四短声,文格罗夫家——五短声,安德留先科——六短声,别哥夫长声……”她极力回想法因贝格那口放在煤油炉上、盖着胶合板的大锅。回想阿纳斯塔西娅。斯捷潘诺夫娜。安德留先科那只蒙着袋形布套、搪瓷多处剥落、吊在粗绳索环上的大洗衣盆。她给自己铺好床,在床单和弹性十足的弹簧之间垫上母亲的那条棕色头巾、一块短棉绒和一件开了线的春秋大衣D后来,她的思绪集中到这座“6/1”号楼上来。眼下,当希特勒分子拼命往里闯、从地底下往上爬的时候,她已经不为最粗野的骂人话而气恼,曾经令她的脸庞、脖子、甚至军大衣下面的双肩都变得绯红的格列科夫的目光也不再使她感到害怕。开仗这几个月来,她听到了多少下流话!她不得不通过“无线电联系”同秃头中校进行过多少次糟糕的谈话。那时,他的假牙闪闪发光,他暗示她可以按自己的心愿留在伏尔加河左岸的通信站里……姑娘们正在唱一首忧伤的短歌:……秋曰的夜晚多美好,
长官亲热温存把她抱。
清早他心肝宝贝一个劲儿叫,
从此她搔头弄姿把风流尝。…-
她并不是个怕死鬼,那样的心理状态自然而然便形成了。
她头一回见到沙波什尼科夫时,他正在吟诗。那时,她心想:“一个白痴。”后来他两天不打照面,可她又不好意思打听他的情况,一直在想,别是他给打死了。后来有个晚上他突然露面了,她听到他在对格列科夫讲,他如何没有得到准许就离开了集团军司令部的掩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