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窗台外取来盛有荞麦米饭的小锅,结上一层冰的大粒荞麦变成了蓝紫色。荞麦上冒出一股寒气。
“真像波斯丁香。”叶尼娅说。
诺维科夫尝了尝波斯丁香,心想:“真可怕!”
“首长吃不惯吧。”她又说。而他却在想:“幸亏没听格特马诺夫的话,没带吃的东西来。”
他说:
只刚出壳的雏鸡。
桌上堆满卷成卷的绘图纸,一块面包、半头蔫了的葱头和一瓶素油放在桌子的角上。
“叶尼娅……”他说。
她的目光通常是嘲讽的,专注的,而如今却显得异常古怪。她说:“您饿了吧,您是路过?”
显然,她是想打碎和毁掉已经出现并无法毁掉的新东西。他变成了另一个他,不再是从前的他,而是一个对许多人和阴森可怖的战争机器握有权力的人。可他那副模样还是个愁眉苦脸、不幸的男孩子。由于这种不相称,她显得局促不安。她想对他表示宽容,甚至怜惜,不去想他如今的权势。她的幸福就是自由。可自由已经离她而去,但她还是幸福的。
“战争爆发时,我正在布列斯特郊外的一个航空团里服役。飞行员们都朝机场猛跑,我听到一个波兰妇女大叫:‘谁?’一个波兰小男孩回答说:‘是俄国兵。’当时我强烈感到:我是俄罗斯人,是俄罗斯人……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都明白,我不是土耳其人,这里有颗心在怦评直跳,它告诉我:我是俄罗斯人,是俄罗斯人。说实话,我们在战前养成的是另一种精神……今天,正是现在,是我最美好的一天,我望着你,如同那时一样,感受到的是俄罗斯的痛苦,俄罗斯的幸福……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他问:“你怎么啦?”
克雷莫夫头发蓬乱的脑袋在她眼前闪现。天哪,难道她同他永远分手了吗?正是在这幸福的时刻使她感到同他的永久离别是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蓦地,她觉得,眼看她就要把今日的这一天,把今天吻他的这个人说的话同逝去的岁月联在一起,她将会突然明白自己生命的神秘历程,将会看清无法看清的内心深处,正是在这内心深处决定着她的命运。
“这间屋子,”叶
突然他说:
“怎么啦,难道还不明白!”他重新不再去听自己和她所说的话语。他的心灵中再次出现幸福感和同这种幸福感联系在一起的另一种感觉——哪怕现在就去死。她搂住他的脖子,她的一头秀发犹如一股温暖的水流,触拂着他的前额和面颊,就在这乌黑披发的昏暗中,他瞧见了她那对明眸。
她的絮语压倒了炮火的隆隆声和坦克的轧乳声……
夜晚,他们喝幵水,吃面包,叶尼娅说:
“首长吃不惯黑面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