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恶,对于失去孩子的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不过,也许,现实就是恶?
我看到我国产生的社会的善这一思想具有不可动摇的力量。我在普遍集体化时期看到了这种力量,在一九三七年也看到了这种力量。我看到,为了善的思想—这种思想极其美好,极其人道,就像耶稣教的理想那样—为了这种思想消灭了许多人。我看到整村整村的人死于饥饿,我看到农民的孩子死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我看到一列列军车把成千成万男人和女人从莫斯科、列宁格勒和苏联其他城市送往西伯利亚,因为他们被划为社会的善这种光辉伟大思想的敌人。这种思想是美好的和伟大的,所以要杀掉一些人,摧残一些人的生活,要使妻子离开丈夫,使孩子离开父母。
今天德国法西斯的巨大恐怖笼罩了世界。到处可以听到就死者的哀号和呻吟声。到处弥漫着焚尸炉的烟,天空黑暗,日月无光。可是,就连这样的罪行,这种全世界人类不曾见过的罪行也是借了善的名义。
当年我住在北方森林里的时候,曾经想过,善不在人类中,不在动物和昆虫的相互残杀的世界中,而是在默默无言的树木的世界里。可是,不对!我见到过森林的骚动,见过树木为争夺土地,阴险毒辣地同青草和灌木进行搏斗。千千万万种子飞播开去,生根发芽,渐渐把青草弄死,把友好的灌木扼杀。成千成万幸存下来的幼芽开始优胜劣汰,相互搏斗。只有那些活下来的树木组成了统一的新的林冠,彼此缔结势均力敌的同盟,分享温暖的阳光。云杉和山毛榉则在这林冠之下昏暗的苦役牢里冻得瑟瑟发抖。但是独占阳光的树木总有衰老的时候,高大的云杉就从它们的林冠底下冲出来,冲向阳光,又将赤杨和白桦扼杀。
树木就是这样永远生活在你争我夺中。只有瞎子才认为树木和草的世界是善的世界。难道生存就是恶?
善不在自然界,不在传教士和圣人的说教中,不在伟大的社会学家和人民领袖的学说中,不在哲学家的道德中……倒是一些普通人心里怀着对活物的爱,很自然地、不由自主地珍爱和怜惜生命,喜欢在劳动一天之后享受一下炉灶的温暖,不在场地上烧火堆和放火。
所以,除了可怕的大的善,还有平常的人的善良。一个老奶奶拿一块面包给俘虏吃,一个士兵把壶里的水给受伤的敌人喝,年轻人怜惜老年人,农民把犹太老头子藏在草垛里,这都是善良。有的看守人员冒着个人失去自由的危险,把囚犯或俘虏的信件传送出来,不是给志同道合的同伴,而是给母亲和妻子们,这也是善良。
这是个人之间偶尔为之的善良,是无需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