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宁借火给他把烟点着了,就一声不响地很快地记起来。然后
“你怎么,聋了吗?”
阿巴尔丘克还是没有作声。
他多么希望这位侦缉人员说:“你听着,阿巴尔丘克同志,你是**党员。今天你在劳改营里,明天咱们就要在一个组织里共同缴纳党费。你帮帮我的忙吧,同志要帮助同志,党员要帮助党员。”即使这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是采取一种例行的侦讯手段。
可是米沙宁大尉却说:
“您睡着了还是怎的?那我马上来把您唤醒。”
杀一头羊一样。大家都躺着,装做睡着了,拿棉袄蒙住头,尽可能不咳嗽,尽可能不去听受害者在昏迷中挣扎。
多么低三下四,多么驯顺啊!可是他当时也没有睡着,也没有作声,拿棉袄把头蒙住。他很明白,驯顺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驯顺来自经验,来自对劳改营规律的了解。如果大家都起来,把凶手制住,带刀的人还是比不带刀的人厉害。全屋的力量是一时的力量,而刀永远是刀。
阿巴尔丘克想着面临的审讯:侦缉人员一定会要他的口供的,他在棚屋里一夜没有睡,早晨也没有洗脸,准备着挨折腾,他不朝矿井方向去,不去上棚屋的厕所,怕有人突然扑过来拿麻袋蒙住他的头。
是的,不错,夜里他是看见一个人朝鲁宾走去。他听见鲁宾在哼哧,听见鲁宾死前手和脚在床铺上乱扑乱蹬。
侦缉人员米沙宁大尉把阿巴尔丘克叫到办公室里,把门关上,说道:“您坐吧,犯人。”
但是阿巴尔丘克却不用唤就醒了。
他用嗄哑的声音说:
“钉子是巴尔哈多夫从库里偷出来的。不光是钉子,他还从仓库里偷了三把锉刀。依我看,杀人的是科尔卡·乌加罗夫。我知道,巴尔哈多夫把钉子给了他,他有好几次说要杀死鲁宾。昨天他还说的,因为鲁宾没有准许他请病假。”
然后他接过递给他的一支纸烟,说:
“侦缉员同志,我认为,向您说出这件事,是我这个党员的责任。鲁宾同志是一位老党员。”
他先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对这样的问题政治犯一般都能很快、很准确地回答。
然后他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阿巴尔丘克,早就知道这个有经验的囚犯很怕同棚屋的人报复,永远不会说出钉子是怎样落到凶手的手里的,所以对阿巴尔丘克打量了一阵子。
阿巴尔丘克也看着他,打量着大尉那年轻的脸,他的头发和眉毛,鼻子上的雀斑,心想,这位大尉比他的儿子至多大两三岁。
大尉提了一个问题,正是为这个问题把阿巴尔丘克传来的,在这之前已经有三名被审讯者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了。
阿巴尔丘克好一阵子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