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程十八分钟,这是个暖冬,海上吹拂过来的风竟然带着微微的温热和淡淡的腥气,忙乱了整天,仙蒂几乎一坐下即恍惚睡着。风浪平静,轮船在海上缓缓前行,黑沉沉的头面被船头劏开,又在船尾复合,仿佛有人用汤匙
我了解炳哥。他平日三心两意,却不至于在这时候一走了之。他咸湿,但他不是黐线!他不会无缘无故扔下我。去!去找他!把湾仔翻转亦要把他找出来!”她双手按住椅柄勉力站起来,但是过于激动,精神彻底耗尽,身子瘫软无力,咚一声跌回椅上。众人连忙劝道:“炳嫂,你在这里休息比较稳妥,我们去找就好了,肯定找得到!”
阿冰用似哭非哭、像嚎非嚎的声音喊道:“马上去!我要衰佬还我一个公道!怎么其他女人虾我,他竟敢跑掉!你们去,谁先找到炳哥,我保证让谁做新兴社的龙头!衰佬不答应,我上吊,死给他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动作最快的是鬼手添和潮州仔,他们交头接耳一番,带着满身酒气步离大厅,仙蒂和花王二仍在慢慢思量对策。
仙蒂想了一会儿,忽然问花王二,炳哥平日最惯常到哪里揾女人。花王二答道:“难说,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炳哥都会去。”这时候陆世文嗫嚅道:“炳叔先前在贵宾厅问我有没有去过九龙寨城,我说有。他又问我有没有看过寨城艳舞,我答没有。他说约了一个寨城老友,这两天找时间带我去开开眼界。”
花王二用手指敲一下自己的额头,“呀!”了一声,说炳哥确实跟他提过,寨城的龙门戏院最近来了一个艳舞团,有日本妹和法国妹,只留一星期便转到越南,这是最后两日,他一直嚷着要去,顺便探望“九新堂”的德叔,德叔早阵子走楼梯失足跌伤脚踝,今晚来不了,只派手下细强送来一个金算盘做贺礼。细强私下透露,其实脚伤不是问题,关键是临近圣诞节,差佬通风说这几天将有洋警司带队落城扫荡鸦片场,德叔必须留守打点,交出若干白货给他们带回警署交差演戏。
“九龙寨城?”阿冰当然知道德叔,是哨牙炳三十多年的老朋友。沉吟一阵,她道:“走,我们过海,落城。”
走出英京酒家,仙蒂建议分头行事,鸡佬成到湾仔的风月场所打听炳哥下落,她和花王二沿菲林明道往码头搭船前往九龙城,陆世文嚷着跟来,仙蒂不同意,道:“你咁斯文,姐手姐脚,去到那边会吓死你。”
花王二却说:“他是风哥的儿子,新兴社出了事,有他在旁帮忙亦是应分。”
仙蒂听见“风哥”名字,想到的却是陆南才,心里想:“他是南爷的儿子,让他接触一下父亲的世界也是有道理的。”于是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