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两人急步出门,沿谢菲道走到卢押道,转经轩尼诗道萧顿球场,灯亮了,卖武卖艺卖吃卖衣的人都来了,江湖就是揾食,揾食就是江湖,吃不饱的江湖是最混乱的江湖。但时局终究影响了生意,仙蒂的酒吧有休假的美军撑着门面,尚算过得去,女子理发店和女子擦鞋店却甚冷落,客人被遍地的“同胞勿近”吓怕了,尤其史钊域道的“杜老志”舞厅,两星期前被人用油漆在闸门涂上大大的红字:“彻底打倒港英白皮猪!”“坚决推翻万恶资本主义!”守门阿差告诉她的姐妹,别说老衬不敢上门,连舞小姐都不来上班,担心舞厅被扔炸弹。仙蒂听后,对姐妹笑道:“幸好我的酒吧只服侍鬼佬,比较安全,有人如果敢来捣乱,炸死了一个阿Jack,美国人可能用原子弹炸烂香港!”
舞厅通常与球室相连经营,地面店铺是跳舞喝酒,一楼“波楼”打桌球,同时供堂口兄弟聚集,有纠纷的时候可以立即就近调兵遣将。鬼手添说这是“以场养兵”,像古代的屯军布防。英京酒家也有舞厅,叫“英京夜总会”,在五楼,但没有波楼,可是独树一帜,由驻场乐队演奏粤曲《胡不归》,让宾客跳慢狐步舞。
这夜快将走到达英京酒家,仙蒂拉一下萧家俊的西装衣袖,说想先到春园街的“杨春雷凉茶店”喝一碗廿四味,这几天吃得太多煎炸油腻,喉咙沙哑,待会儿难免又要大吃大喝,得先在胃里打个底。杨春雷是五六十年的老店,在顺德行医的杨四海于清末南下香港湾仔卖凉茶,战时由儿子杨橞楠接手经营,连日本鬼子感冒了也来帮衬,却从不付账。仙蒂慢慢喝下热腾腾的廿四味,萧家俊在旁一直看表,焦急催促道:“饮快啲!炳嫂说有好戏看,别错过。”
仙蒂白他一眼,道:“急什么急!老友鬼鬼,炳嫂肯定会等埋我们才开场。唔知炳嫂搞乜鬼,总不至于真的叫阿炳把细佬掏出来用热水洗完又洗吧?”
家俊耸肩道:“汕头女人,什么事情都不做出?说不定还要由你仙姐主持大局,动手帮炳哥洗干净呢。”
仙蒂把空碗搁在桌上,啐道:“洗你个死人头!可以走了,短命种!”
英京酒家电梯缓缓升向六楼的金鸾厅,行经五楼夜总会,传来一把响亮雄浑的女声,唱的是白光名曲《恋之火》,嗓子比原唱更厚实,更接近时代的斑驳气息。萧家俊一听便知道是那位本名徐郧书的小姑娘,两年前参加《天天日报》举办的“香港之莺”歌唱比赛,取得第一名,很快走红歌坛,改艺名为小凤,用十八岁的青春在夜总会与夜总会之间换取喝彩和家用,外号“小白光”。家俊在北角“丽池”和“天宫”多次欣赏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