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雷把纸袋拎回了九龙寨城,正烦恼如何还给阿冰,身体却先发寒发热,灌了两三天药汤,到了第四天,精神稍稍恢复,方似试探军情般摇电话到新兴社总堂找金牙炳,问他菜馆夜晚会否有麻雀局。金牙炳热情笑道:“有!当然有!无‘雷’不成局啊!等候雷大爷大驾光临!呵,记得多带银纸!”
他放下心了。然而,金牙炳挂线前忽道:“对了,劳驾也带上我孩子的毛衣。”
高明雷倒抽一口寒气,“嗯”了一声,咦,阿冰跟他说了那天的事情?说了什么?不至于吧?
幸好话筒那头再传来金牙炳的声音:“在先施买的那两件啊,雷大爷忘了?破费,破费,不好意思。”
高明雷支吾地挂上话筒,在电话机旁边呆坐,手肘撑着八仙桌,手掌托腮,暗忖:“没事的,如果有事,以阿炳的行事作风,做不到这么淡定。阿冰肯定有其他的说法。”
好不容易忍耐到傍晚,高明雷搭船转车到了汕头九妹菜馆,进门正好看见阿冰从贵宾房推门步出,门缝里传来陆北风和金牙炳的朗朗笑声。阿冰见到他,扯开嗓门调侃道:“哎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雷大爷终于现身了!孩子的毛衣呢?怎么把礼物带回家了?嘻,不会是后悔付了钱,偷偷拿回去退货吧?”高明雷递过袋子,阿冰一手接上,另一只手拉开贵宾房的门,笑道:“阿炳和风哥都说想念雷大爷呢!请进!”她今夜是额外地热情,反而让他强烈觉得那是另一种刻意的冷淡,仿佛筑起了一道防波堤,笑容是既厚且硬的堤石。
原来阿冰明白高明雷早晚要物归原主,担心金牙炳追问因由,索性先下手为强,随口编了个简单而可信的情节。她告诉金牙炳,那天在百货公司偶遇高明雷和手下,她刚买过一堆折扣货,再替孩子挑选毛衣,高明雷坚持送礼,又帮忙提拎,但手下忽然催促他到码头搭船返回九龙寨城,匆匆忙忙道别,他竟把手里的两个纸袋带走。阿冰千叮万嘱金牙炳:“记得提醒雷大爷派人送回毛衣。”
这夜,高明雷走进房间,陆北风扬一扬手,招呼他坐到金牙炳旁边。高明雷一边夹吃小碟里的酸菜,一边敷衍说着这几天的病况,说不到几句,陆北风打断他,问道:“雷大爷前几天去了上环?”他愣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反应,金牙炳却抢过话头,向高明雷抱拳道谢:“雷大爷太客气了,阿冰替孩子买衫,雷大爷却抢着买了单,唔好意思,唔好意思。阿冰以前好悭家,当妈之后便不一样了,女人嘛,变得快过天气!”高明雷连忙搁下筷子,抱拳回礼,心里已经想明白了阿冰编的故事。她买毛衣,他偶遇她,他付了钞票,她忘了拿走。必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