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堂大笑,赌桌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哨牙炳眯眼看看手表,距离开席尚有少许时候,等一下得登台致词,不如先回贵宾室仔细想想,于是向众人略一抱拳,转身跨步,脚下都是力量。他再一次用反客为主的本领扭转了劣势,把下风变成上风,输的是钞票,赢的却是体面,他觉得这是几十年来赌得最过瘾的一场赌牌九局,日后离开香港,大家谈起他,仍必谈到今天晚上的三把“鸳鸯六七四”。
哨牙炳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来到贵宾室门前,隔门已经听见“汕头九
下来,可要吃不完兜着走!”
有老天爷这句话,哨牙炳坦然了。不仅不怕握在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是七点,反而担心那不是七点,刚才白白紧张一场。他想起陆南才生前的口头禅“是鸠但啦[5]”,心底感到踏实。他先把四张骨牌高高举起,再噼里啪啦地拍到桌上,手掌遮盖牌面,顺势慢慢滑开,咧嘴露出一对招牌门牙,亢奋地猛喊一声:“好哇!老天有眼,有求必应!我希望拿个七,果然来个七点!”
骨牌在众人眼前摊开原形。平脚四,大头六,长衫六,加上最后的这张高脚七,果然又是一副鸳鸯六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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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张骨牌像尸体般横躺桌上,赌客们看在眼里,白的是唾沫,红的是血,然而哨牙炳觉得这都是他对老天爷装的鬼脸。众人高喊:“邪门呀!”“见鬼啰!”“黑过墨斗[6]!”哨牙炳却向左右一摊双手,耸肩道:“难得啊!一连三把,除了炳哥,谁有资格拿这种奇牌!来来来!闲家收钱,庄家派钱,手快有手慢冇!”
赌客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有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和顺社”的八嫂低声对旁边的人说:“炳哥输到黐咗线[7]……”
哨牙炳听见,瞄一眼四周的堂口兄弟,仰一下下巴,对八嫂笑道:“炳哥被这群哗鬼气了这么多年都顶得住,点会为了区区这些钞票黐线?好运难求,倒霉也难得啊!我倒霉,但大家高兴,多好!一把鸳鸯六七四是倒霉,两把鸳鸯六七四是双倍的倒霉,但一连三把鸳鸯六七四,千载难逢!要不你拿三把俾我睇睇?”
鬼手添带头拍掌附和道:“奇人拿奇牌!炳哥有大将之风,行运行到脚趾尾!”
八嫂为了补回刚才的失言,马上追加一句:“不对!炳哥是大将中的大将,奇人中的奇人!别说三把,就算是三十把鸳鸯六七四,炳哥亦当是放屁!”说毕才发现“屁”字不得体,急得满脸通红。
倒是哨牙炳用调侃来替她解围,道:“屁就是屁,百无禁忌!炳哥连输三铺就是放了三个大屁!八嫂,你连赢三铺,这几个屁,闻得好捻过瘾吧?香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