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认了罪,不仅照样要杀头,简直还要剖腹剜心呐。“好吧,你训吧!算你能说会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理都让你占了,揭我的疮疤吧!你婆娘竖起了耳朵,都叫她听去了!听你这些话她可是一句不拉,字字听真。明天的办公室里她就有事干了,她这就可以取乐了,那帮女职员会把我说得一钱不值,狗屎不如!”
最有意思的是,哥哥旁敲侧击把一切都说了,句句都切中要害。说到镇上的居民,他们就等着看兄弟两人动斧子,这才叫热闹!才逗人哪!说到了担负的职务——如果他不戒酒,人家就要撤他管船的职务了;还说到那不可告人的邪门歪道,连此中老手库克林生前也讲过,这种勾当得结伙才干得成……总之,全都是金玉良言。可哥哥为了满足他精神上的平稳从容,却讲得装腔作势,像在演话剧,说不定马上连塔依卡死的事也要捅出来了。这时柯曼多尔受不了啦,一把抓起斧子……
柯曼多尔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只手在脸旁一挥,就像要挡开什么人似的,三脚两步向家里奔去,他也动手劈起过冬用的木柴来了,他拼命用力砍木头,柴爿都蹦过了木栅,有人在街上叫起来:“开火啦!”接着,他女人就骂开了:“嗨,嗨,鬼掐住你的脖子啦!要么什么也不干,一干点儿什么,就像中了邪一样!……”干了一会儿活,柯曼多尔的火气慢慢消了下去,他放下活儿,走了开去,思路开始清楚起来,脑袋不再像一堆乱麻,不再七颠八倒,重又恢复了理智。“不能老这样下去,”他以一种很不习惯的、忧郁的冷静态度下定决心:“找个地方,找个场合,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同哥哥言归于好,再不做冤家对头了……”
秋天,一个上冻的夜里,伊格纳齐依奇来到叶尼塞河上放排钩。鲟鱼在躲进坑穴进入漫长的冬眠状态之前,总要贪婪地捕食虾蛹,在河底一排排礁石旁来往游动,或者像如今创造新词的人们所说的那样“闲逛荡”,于饱食之后用嘴去撞浮标玩,结果密密层层地挂到了鱼钩上。
伊格纳齐依奇从头两行排钩上取下七十条鲟鱼后,忙着去拾掇第三行排钩。这第三行排钩位置放得最好,可以捕到更多的鱼。看得出,他把这行排钩投放在暗礁的正下方,而这只有手艺高明的行家才能做到,这样既能不碰到暗礁——这会使排钩挂住,也能保证排钩不漂远,否则鱼儿会绕过排钩游走。这一切需要有敏锐的辨别力、丰富的经验、熟练的技巧和神枪手般的眼力。眼睛尖、嗅觉灵都不是天生的,而是从小和水打交道,在河里浸泡厮混养成的,那时在河里捕捞捉摸,就已经像在家里的地窖里取东西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