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奇表情十足地叹口气,把马达里一个什么东西转了转,拽出来,放在鼻子跟前闻一闻,说:“完了!马达坏了,该报废了。”或者,他擦擦零件,清除一下污垢,用螺丝刀这里戳戳,那里捣捣,然后简短地说一声:“发动!”就跳回自己的小艇,从袋子里拿出一块肥皂、一把塑料刷子,把手洗干净,用布揩干。他不要任何报酬。若要喝酒,那总是自掏腰包,烟是一根也不抽的。据他说,小时候胡乱抽过一阵子,后来不沾口了——因为对身体有害。
“怎么酬谢你呢,伊格纳齐依奇?”受惠的主人嘟嘟囔囔地说。
“酬谢?”伊格纳齐依奇一笑:“你最好把船打扫一下,再把自己身上拾掇拾掇,用沙和肥皂洗洗手吧。天哪,简直像个要饭的外国佬!”伊格纳齐依奇用桨撑开自己的小艇,轻轻一拉发火绳——便一切就绪了,真叫人看着他眼红!小艇劈浪追风驰向远方。从拐弯处和小岛后面还久久地传来声响,当马达柔和的声音在空旷的水面回响的时候,那位捕鱼的人却瞠目结舌站在船中央,他郁郁不乐地想着:“出生在同一个村子里,念书也在同一个学校里,同样地嬉耍玩乐,吃同样的面包长大,却有这样的怪事……‘用刷子洗洗手!擦擦肥皂!刷子要值四十戈比,肥皂也要十六戈比一块呐!’”
小船主人叹口气,开始把绳子绕在被汽油和油烟弄得滑腻腻的飞轮上,心里对自己的笨手笨脚,或者说直截一点,对自己的不争气又是羞愧又是懊恼。
自然,伊格纳齐依奇捕的鱼品种最好,数量最多。这点谁都承认,而且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谁嫉妒他,只有他的弟弟小乌特洛宾——柯曼多尔除外。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总是比哥哥差一头,而且他有个坏毛病——爱面子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因此老是掩饰不住也不想掩饰他不喜欢哥哥的心情。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早就尽量互不照面,只是偶然才在河上遇见,或是迫不得已时在婚丧喜庆或者洗礼宴会上见上一面。伊格纳齐依奇有幢房子,是镇上最好的,虽然不大,却极漂亮,有阳台,有雕花门窗,百叶窗油漆得喜气洋洋。窗下有个小花园,长着悬钩子、稠李、金盏花、毛茸茸的罂粟和本地人不认识的一种球形花,根部像芜菁一样。这些花草是伊格纳齐依奇的妻子从伏龙芝运来的,经过培育,居然能在楚什镇的严寒气候下生长。她和丈夫在同一个厂里工作,当会计。
外面风传伊格纳齐依奇存折上有七万旧卢布。伊格纳齐依奇并不辟谣,也不去找储蓄所那个泄露“存款机密”的女职员兴师问罪。不过,他把自己的存款户头转到了叶尼塞伊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