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田野和森林里的小动物宛转呻吟,奄奄待毙。
这一带的春天拖得很长,由于这原因,解冻时流水的力量大得吓人。寒冷使巨大的冰块停留在河上,然而在叶尼塞河的上游地区洪汛已经开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水电站排放了剩水,滔滔的洪流把冰层打得粉碎。罕见的、令人生畏的流冰一路席卷过去,在石滩急流处积成冰群,像河坝一样拦住了河水,河水仿佛失去了理智,急不择路,难以阻遏地涌进了荒地,冲打着两岸的村落,使乱石堆积如山,卷走了树木、栅栏、木棚、杂物和垃圾。在森林里,特别是鄂毕河和叶尼塞河之间低洼的沼泽地带,到这时候还留着即将消融的积雪。大水一望无际,道路阻塞不通。蠓虫成群地腐烂着。
白天我走进沿岸的丛林地带,好不容易地顺着奥巴里哈河一路打听茴鱼开始活动没有。在一个柳林掩映的去处,我发现一汪浅水,我以为上面覆盖的是苔藓,一脚踩在上面就陷了进去,摔倒了。密集的蚊阵正布在背风的地方。这不是那种贵族元老气派的俄罗斯蚊子,先要低吟慢唱,手舞足蹈个够了,然后才懒洋洋地叮你一口。不是的,这种北方的、饿瘪了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野性十足的东西,一下子扑上前来,一声不哼地碰上什么就叮螫,它能叫长角鹿踣地不起,能使人痛苦万状。在这些地区,旧时曾经盛行过一种极其可怕的死刑:把罪犯(通常是叛教者)绑缚在这原始森林里听任蚊虫咬螫致死。
野兽早该到河边、到透风的山脊上来活动了,但春汛和积雪切断了已变成沼泽的空旷森林中的所有道路。蚊虫正在那里了结无法自卫的动物的生命。一只长角鹿经过一连几天的颠沛流离,来到河边,慢慢地越过河汊,躺在岛上的高处,让外来的粗野的石灰工劳动组合的成员们看了个一清二楚。石灰工们抄起斧子、铁棒偷偷地逼近这头畜生。长角鹿没站起来,也不躲避,它睁着脓肿的双眼看着人们。嗤嗤作响的鼻孔里挂着血块,耳朵里也结满了干血。这只野兽伛偻着背,嘴唇耷拉着,湿漉漉的兽毛粘成一团一团,它与世无争,神情麻木,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它的身躯和朦胧凝滞的眼睛享受着摆脱蠓蚊困扰后的快感,鼻孔里吸入的已不是密如飞尘的蚊群,而是河上的清风,这清风透进肮脏的兽毛,也透进厚厚皮层的毛孔。瘦骨嶙峋的硕大的身躯上只有两只耳朵的上端在微微地、令人难以觉察地颤动,让人感到它还有领略生的欢乐的能力。
石灰工们斧棒齐下,打死了长角鹿,现在可有肉吃了,虽说这头鹿孱弱不堪,半死不活,但终究是兽肉,老是吃鳊鱼、鲈鱼也够腻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