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帕吉鲁来过这,便发觉此红桧不同凡响,海拔高,死了又没死,寒冬中更阴寒,秘密就藏在树内。他转了一圈树,用斧背敲几下,回音沉钝,然后用斧头垂直地重劈下去,顿时一道裂隙从树根往上裂开,伴随声响,半个树干往没人站的那边倾倒,把大自然永恒的神给露出来,他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有几分钟,大家屏住呼吸,不敢多动,也不多说话,怕呵出一口气便融化他了。
那是树腔里有个奇妙的冰柱,有点像裸体的人。
这生成过程很简单,千年红桧因为莲根腐病,树体腐空,雨水冰雪从树顶灌入堆积,久而久之,成了晶亮剔透的冰柱。布鲁瓦拿了槟榔与烟,敬在地上,他告诉几个小原住民,在极其困顿与无解的年代,他们的祖先在迁徙时,可能遭逢风雪,彷徨无助,却获得了眼前的景象,一个半树半冰的人,庇护树下的小草生生不息,然后,祖先获得更大的勇气继续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波索·库
身体一半是树,一半是石头,生下了我们的祖先。”
“这跟强风下的雾凇很像。”古阿霞赞成小原住民的说法。
“没有一样。”布鲁瓦认为传说是神圣,不容过多的附会,不同就不同,没有误差空间。
“确实有波索·库夫尼。”古阿霞说出了来自帕吉鲁的肯定。他捏她的手,表示有。
“就说有。”小原住民大喊。
帕吉鲁撑起身,喝了碗玉米浓汤,把头疼冲淡了,要带大家去看波索·库夫尼。古阿霞执意让他留在帐篷休息,外头又干又冷,疼得皮肤僵硬皲裂。素芳姨也觉得他该休息。帕吉鲁多穿件衣服,挂上红披风,抡了斧头──他带来是为移除铁轨上的倒木──现在终于能带出门。
四个帐篷扎在树叶被冻的箭竹下,帕吉鲁带大家往竹林钻去,人走过去,叶上积雪扑哧弹起。古阿霞对雪的初体验美感过了,剩下刺骨寒冷。过了几株五百年大铁杉,出现了帕吉鲁要找的目标──不毛的大红桧,显然死去,但树下的蕨类盎然,一丛丛的玉柏与环状叶丛的鳞毛蕨从雪地攒出了绿意。这株红桧约一千五百龄,有点弯曲,多岔枝。一般来说,红桧多生长在山谷或海拔较低处,很少靠近棱线。
“哪有像波索·库夫尼?这只是老鼠居住的树。”布鲁瓦不解,还带点轻蔑口气。
“它生病了,”一位小原住民摸着光秃秃树干,转头对帕吉鲁说,“它感冒很惨呢!比雪还要冷。”
古阿霞戴手套摸树干仍是一股僵寒。大家都说它死得惨,怕是被雷劈中,绝望活了一阵子才死去。布鲁瓦也认为它是绝望之死,绝对不会是神树,跟充满励志传说的波索·库夫尼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