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阿霞说罢,把菜盛在珐琅瓷盘,一边端菜,一边把他们赶到饭桌。罗汉脚抄起了筷子,喉咙稀里苏噜响,扒饭夹菜,额头冒汗,最后几个还为了抢盘子里的蒜末,筷子都拌死在一块了。
不久,古阿霞又上猪肉炒葱苗。罗汉脚都猜这菜更咸,一吃,咸淡适中,入口都是喜悦,都说好久没吃到不夹舌的菜了。有人惊醒地说:“我们今天没买这道菜,啥人出钱?”
“这我请的,钱我出的。”古阿霞说,“我是感谢赵坤,他上次牵来一条会装死的猪,帮助了我。”
“我也有睡死的功夫。”有人说。
“你有臭死人的功夫啦!比较像猪,下次牵你去。”有人呼应,惹得大家笑起来。
吃饭时,古阿霞频频抬头找赵坤,心中惦记仍是学校之事。她往哪看,哪就有群男人笑眯眯看来,古阿霞在男人堆里找不到人。小墨汁靠过来说,要找人问她就行了,她懂得工寮的每个人或动物,甚至餐桌上的每棵菜。古阿霞说出赵坤的身高与外貌,寻求帮助。
小墨汁打起商量,说:“你要先跟我说,你吃饭前干吗要一直闻手?”
“这是苍蝇教我的,它们吃饭前会搓手,代表洗手,也是在说谢谢。”古阿霞多年来累积一套对小孩子说话的方式,得用上譬喻,“这就是祈祷,目的是吃饭前会谢谢上帝,他给了我一餐。”
小墨汁点头认同了,这见解如此迷人。然后她说,工寮有两张饭桌叫作“摄屎⑥罗汉脚”,比别人晚开饭,得到厨房找。
工寮有着特殊的文化,聘请炊妇帮工人打理日常细末,从煮饭、洗衣、打扫等都包办。工人们吃饱早餐上工,中午便当已备妥;他们下工走几公里回到工寮后,晚餐正好上桌。不过,有些未成家的男人,既没有一起上山的老婆打理,也不想出钱请炊妇,只好自己来。“摄屎罗汉脚”有取笑浓厚意思的“吝啬的单身汉”,他们不花钱,自己打理一切。
赵坤笑着,不
古阿霞到厨房瞧,果真看到八位男人在厨房的烟雾里被折磨,有人切菜炒菜,有人煮饭顾火,有人装忙地用手偷夹菜吃,浓烟与蒸汽衬托出了排场,有种战场硝烟味。
赵坤的个儿高,站在由50加仑汽油桶切半制成的炉灶旁,拿锅铲炒菜。他加盐巴按山上的章法,挺凶的。这是干活的人流汗多,罗汉脚又钱少,多下点粗盐,害得每道菜像活生生的蟹螯,吃了都夹舌,得嗑上三碗饭才能消苦。赵坤被炒菜的咸油烟气呛到,喝碗水,回头看,铲子被古阿霞夺去干活,碗就悬在嘴边愣住了。
“到餐厅去等。”她说。
“我帮忙端菜。”赵坤说。
“你以为这是总铺师办桌吗?有上百道菜要你凑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