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相信所有人都会这样,再严重的事情都会变得轻盈,因为大家都一样,没有谁比谁更低。一定会的,他们一定会做出相同的事情,陆南才想到这点,手里的旗子便摇得更起劲,对日兵高喊万岁,声音也更洪亮。
孙兴社许多弟兄重新出现,都仍喊他南爷,对先前数天里做过的事情,没人问半句也没人提半句,噩梦一场,醒来便算了,就算记得也不想去记,把秘密锁住,秘密是地雷,不能踩。
进城仪式结束后,日军传令湾仔、大佛口、铜锣湾的几个堂主到中环警署谈事,陆南才沿庄士敦道一路走去,触目所见皆颓垣,好好的一座城市怎么说毁便毁了,竟比四年前回到家乡河石镇时更使人悲凄。小镇即使不崩坍亦只是小镇,但城市由繁华走向凋败,无常的更显无常。陆南才行走于瓦砾之间之上之旁之左之右,步步为营,唯恐踏到尚未爆炸的炮弹,好几回不小心踩到尚未被抬走捡走的尸骨,立即暗念“南无阿弥陀佛”,再加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杀你害你,别来惹我。
走到汇丰银行附近,陆南才远远听见日兵叽呱乱叫,一阵叱喝怒吼,再一阵嬉笑喧闹,望过去,看到英兵一个连一个被日兵持枪押赶,徒步前行,他们的个子都比日兵高大,却都垂头丧气,像迷途的孩子。身旁的日兵发怒时似严厉的父亲,用枪柄敲撞他们的背和腿,又不时冲过去用手拍打他们的后脑,但边打边笑,竟比孩子更像孩子。陆南才立即紧张得手心冒汗。张迪臣在不在?凭他跟日本人的关系,会不会受到优待?抑或会更危险?陆南才急步前行,在英兵队伍里搜寻张迪臣,一张张疲惫不堪、目光呆滞的脸,头发凌乱肮脏,腮边嘴边都是胡须,像从水里爬回岸上的野狗,皆似曾相识却又皆陌生难辨。他揉一下眼睛,仔细看清楚,再看清楚些,忍住不喊出Morris的名字,只在心里默念,张迪臣,张迪臣,张迪臣,像在庙里上香时念阿弥陀佛。
英兵继续前进,他继续张望,继续找,继续念,十,五十,一百,
一百五十,大约有两百人从他眼前走过,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两百人合力拉着肩上一根粗绳,绳的尽头缚着他的一颗心,把心从他口腔里猛力扯出。神不在,他的神,不见踪影。
陆南才郁闷地走到警署门外,遇上洪福社薯仔茂,他说日军把投降的英国人在中环兵房关了三天,再分别囚禁到北角、赤柱、马头涌和深水埗的集中营。薯仔茂喜形于色,道:“鬼佬抵捻死啰!有咁耐风流,就有咁耐折堕!现下系我们黄种人的世界,好似开酒楼,日本仔做事头,我们做经理,那班鬼佬只配扫垃圾、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