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不语。忽然股热气缠着酒气涌到胸间,眼睛仍然闭着,却断断续续地呢喃道:“陈济棠那个阿伯,捧完蒋,又反蒋;反完蒋,又捧蒋。余汉谋亦是,捧完陈济棠,又反陈济棠。炸弹来,子弹去,都系假!刁那妈,银弹才是真!那个陈济棠号称乜捻‘南天王’,原来只系王八王!”
身旁光头忠用手肘撞他下,道:“阿才,他做不成南天王,不如由你来做,敢不敢?你别再叫什‘北’!南,要叫‘南’,你肯改北为南,们就叫你作‘南爷’!”
“改就改,怕你有牙?”陆北才道,“兄弟们,老子今晚起取名‘陆南才’,快叫,南爷!南爷!”
“爷你老母!”大只光从客厅扔来只拖鞋,掷中陆北才背,两人隔床对骂,脏话连场。所以许多年以后,大只光仍常对自己手下吹牛道:“你们大佬天不怕,地不怕,曾经对龙头南爷扔过鞋,问候佢老母!你地话,威唔捻威?”
翌晨酒醒,陆北才早已忘北才南才改名问题,只记得昨晚赢不少钱,过几天可以到夜校报名,正正式式学英文。他当然亦记得在亨利哥家里犹豫、惶恐,以及,亢奋。这天他把黄包车拉到街头,平常健步如飞,此时却似拉着百斤巨石,缓慢地走,缓慢地拉,愈靠近水手馆愈觉脚下沉重。来到馆前,知道这早钟点,亨利哥不在里面,但坐石阶上似仍嗅闻到亨利哥古龙水和他唇上密密胡子里残存雪茄气息,那是七叔没有味道,部队兄弟也没有,唐楼兄弟更没有,来自个不可测度异邦世界,非常陌生,却又莫名其妙地使他感到安全,把他精神带到远方,个不属于这里那里,他喊不出名字那里。他愿意坐在这里等待,直等待,等亨利哥出现,高耸身影站在他面前,低头望他,拉起他手,牵他回家。
在石阶上坐会儿,气温低寒,阵冷风吹走陆北才帽子,他趋前捡帽,再来强风,像巴掌般猛刮他脸和额。陆北才感到股寒气在脑袋里乱窜,仿佛跑进只刺猬,把他戮得刺痛难堪。他忽然有些担心。街坊们说最近有乱七八糟劣酒在市上流通,昨晚赌钱时喝双蒸酒会否就是?喝劣酒,会呕,会盲,会死,他问自己,陆北才不至于这倒霉吧?应该只是刚才被风冻到而已,没事,若要有事,昨晚已经发作,别自己吓自己。这样想,忧虑消失,取而代之是愤怒。胆子怎忽然变小?像这类人,凭什怕这怕那,身娇肉贵?会否因为生命里忽然有渴求?渴求什?谁?亨利哥?然而这样想,愤怒之情更甚,来抱怨自己既有渴求却又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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