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天，戈香莲才算头次见世面。世上不止
个面。要是没嫁到佟家，万万不知还有这面。
都说晚晌佟忍安请人来赏月，早早男女用人就在当院洒
清水，拿竹帚扫净。通向二道院中厅
花玻璃隔扇全都打开。镶螺钿大屏桌椅条案花架，给绸子勒得贼亮，花花草草也摆上来。香莲到佟家个多月，天下怪事几乎全碰上，就差没遇见鬼，单是佟家养花鸟虫鱼，先前甭说见，听都没听说过。单说吊兰，垂下棵，打这棵里又蹿出棵，跟手再从蹿出这棵当中再蹿出棵来。据说棵是辈，非得棵接棵气儿垂下五棵，父辈子辈孙辈重孙辈重重孙子辈，五世同堂，才算养到家，这就波三折重重叠叠累累赘赘打丈多高直垂到地。菊花养得更绝，有种“黄金印”，金光照眼，花头居然正方形，真赛方黄金印章，奇不奇怪？当院摆金鱼缸足有人多高，看鱼非登到珊瑚石堆假山上不可。里边鱼全是“泡眼”，尺把长，泡儿赛鸡蛋，逛逛悠悠，可是泡儿太大，浮力抻得脑袋顶着水面，身子直立，赛活又赛死，看着难受。这样奇大鱼，说出去没人肯信……
晌午饭后，忽然丫头来传话说，老爷叫全家女人，无论主婢，都要收拾好头脚，守在屋里等候，不准出屋，不准相互串门，不准探头探脑。香莲心猜嘛样客人，要惊动全家梳洗打扮，在屋恭候，还立出这
多莫名其妙规矩。
这样，家里就换个阵势。
这家人全住三道院。佟忍安占着正房三间，门虽开着，不见人影。东西厢房各三间。香莲住东房里外两间，另外间空着，三少爷佟绍富带着媳妇尔雅娟在扬州做生意，这间房留给他们回来时临时住住，平时空着关着。对面西厢房，样里外两间归二少爷佟绍华和媳妇白金宝闺女月兰月桂住，余剩单间，住着守寡四媳董秋蓉，身边只有个两岁小闺女，叫美子。虽是这样住，为方便，都把里边门堵上，房门开在外边。
香莲把窗子悄悄推开条缝儿，只见白金宝和董秋蓉房间都紧紧关闭。平时在廊子上走来走去丫头们个也不见，连院当中飞来飞去蜻蜓蝴蝶虫子也不见，看来今晚之举非比寻常。她忽想到，平时只跟她客客气气笑着脸儿却很少搭话二媳妇白金宝，早上两次问她，今儿梳嘛头穿嘛鞋，好赛摸她底。摸她嘛底呢？细细寻思，团糨糊脑袋就透进丝光来。
打过门子来，别全都不清楚，单明白自己真靠双小脚走进佟家。这家子人，有个怪毛病，每人两眼都离不开别人脚。瞧来瞧去，眼神只在别人脚上才撂得住。她不傻，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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