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咋能拿您的‘万家雷’去跟无名小辈比试,那不成请关老爷和小兵小卒比高低了?对手是文安县‘蔡家鞭’蔡家,行吧?”
“噢?”万老爷子惊讶得很。他说:“蔡老大一死,都说蔡家关门不造炮,挂在天津卫的牌匾都摘了,怎么又出头露面,是不是假冒?”
“咋能假冒呢?蔡家四个大活人都在场呀!”
“咋四个?”
“蔡家老二、老三、老四,哥仨……”
甸的大鞭,好比秋后拿线串成串儿晒在屋外的大辣椒;墙头摆满捆成盘的雷子两响,像是码起来的大南瓜,极是好看。那些进村出村的大车装满花炮,蒙上大红棉被,在冰天雪地里更是惹眼。这腊月的鞭炮之乡虽然十二分的热闹,却听不到一声炮响,静得绝对,静得离奇,静得叫人揪心。
牛宝万万想不到,这位跟火药打一辈子交道的万老爷子,竟然胆小如鼠。三九寒冬,屋里和屋外一般冷,炕不生火,灶不烧柴,茶碗里水全结成冰,唯有说话时从嘴里冒出点热气。牛宝和窦哥一进门,万老爷子就嘀咕他们身上有没有铁器、抽烟打火的家伙、鞋底钉没钉“橘子瓣儿”,还非叫他俩抬脚亮鞋底,看清楚才放心。窦哥假装不高兴地说:
“万老爷子每次都这么折腾我,下次我得光屁股来了。”
“别怪我疑神疑鬼,火是我们这行的灾。我不认字,我爹说灾字就是下边一个‘火’字,上边三个火苗。所以俺们非到做饭时才生火,烟也不抽,家里除去做饭的锅,不准使一点儿铁器。那九十堡的‘炮打灯’杨四,就是称火药时,秤砣掉在地上,迸出火星子,把一桶火药引炸,炸得杨四没有尸首,秤砣飞出半里多地。火这东西不知打哪儿来的,有时两家隔一道墙,这家点烟,火竟能穿墙过去,把那家屋里的鞭炮引着,火可邪啦……”万老爷子说到这儿,两眼发直,像是见到鬼,“哎,窦哥,你可小心点桌上那盆火药!”
待窦哥把“万家雷”前天在独流镇显威风的情景,一说一吹一捧,万老爷子才松开面皮,满脸直垂的皱纹也打弯了,龇开一嘴黄牙笑了。这儿井水盐碱也大,人牙焦黄。他神情得意地问道:
“对呀,才三个,咋四个呢?”
“还有人家蔡老大的那俊媳妇春枝呢。春枝她——”窦哥说到春枝,看牛宝直了眼,便赶紧停住口。
“窦哥,你
“俺那大活咋样?”
“还用说。生把土地炸个大坑,人说再炸就炸出个井来了。是不是这么说的,牛宝哥?”窦哥朝牛宝挤挤眼,叫他帮腔,哄万老爷子高兴。
牛宝嘴拙,找不着话说,只傻笑,点头。
万老爷子愈发得意,笑眯眯再问:
“你们跟谁家比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