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很惊讶,娴静的妻子怎么会变得这样的气急败坏。
老蔡不是学文的。也许他没想过,爱的本质就是生命的相互依赖。
再往后,老蔡与的关系不但不小,反而更大了。
比方六十年代末被关进牛棚时候,他最受不了的并不是那些逼供啦、写检查啦、批斗时“坐
:“指甲长得快能治吗?汗毛儿长得多能治吗?你这不是病!比你多的人我也见过。你父亲是不是也很盛?要是遗传就谁也没办法了。你天生就得这样。”
没办法了。任凭这命中注定、霸气十足的把他第一个女友打跑。虽然女友没说分手的原因是为了,但谁会一辈子天天夜里睡在铁蒺藜旁边?用下巴上的把女朋友吓跑,可谓天下少有,真算得上蝎子㞎㞎——毒(独)一份了。
从此老蔡变得自卑起来,甚至不敢主动去接近女人。至于他后来的妻子,完全是人家自己主动走进他这一团荆棘的。若说这段姻缘的起始,那可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一次老蔡出差杭州办完事,买了回程的车票在火车站等车。站台上有一个很长的水泥水池,上边一排七八个水龙头,这是为了方便来往的长途旅客洗洗涮涮的。可有的人只顾洗,完事不关龙头,三个龙头正在哗哗流水。过往的人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儿。老蔡上去把这三个龙头全拧上——这个细节叫坐在车窗边的一个女子瞧见,心中生出敬意。老蔡上车后凑巧坐在这女子的斜对面。谁想这女子就主动和他交谈起来。这女子在杭州上大学,念中文,喜欢文学的女子都很看重人的心意。而真正的爱慕,往往是从对方身上感触到自己人生理想的准则开始的。还有比关水龙头再小的事吗?但对于这念文科的女子,它就像一束细细的光照亮一个世界。有了这样的来自心灵的因由,就不会是任何障碍了。
如果爱一个人,一定爱这个人的一切,包括缺欠。缺欠甚至可以被美化。比如对老蔡的,妻子称之为“温柔的锉”。
老蔡自己却很小心。刚结婚时,他怕在激情中扎伤妻子,每天睡觉前都把下巴刮得锃亮。一天早晨醒来,睡意未尽的妻子无意间伸过来的手触到他的脸,手马上闪开,好像触到一个硬棕刷,被扎一下。妻子不知道睡了一觉的老蔡的竟会长成这样。
老蔡说:“我马上起来刮脸。”
妻子笑道:“不,这是你的识别物。如果摸不到就不是你了,换别人了。”妻子逗他。
老蔡有点急。他赌气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死了,人一死就不会再长了。”
妻子忽然翻身起来,使劲捂住他的嘴,朝他大声叫着:“说什么浑话呀,快敲木头,敲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