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祖母果敢地下令。
在激烈的掌声中,那台液晶电视的线路被拆了,由两位老妇夹着走,未收妥的电线拖在地上。我大喊不能搬,却担心要是有人踩到电线,那台电视绝对会在地上展示它复杂的破片,只好上前帮忙整理。
“我要马桶。”另一位阿姨说。
“拆。”祖母说。
拆马桶的阿姨走进厕所,不顾我的反对要拆免治马桶的温热便座,因误触按钮,冲水棒随着马达声伸出来,喷出水,将她整张脸弄得狼狈,却没弄脏她的笑容与蹩脚的技术。我又动手帮忙了。
产搬进来的银发族。她们走进客厅像回到自己家,两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为着要看乡土肥皂剧还是胡瓜的综艺节目吵嘴;有个老妇打开冰箱门,检查水果种类,然后自顾自蹲下来吃芭乐(1),一边嫌水果硬,一边对吠着的老狗说她只是蹲下来没事;还有个老妇终于找到厕所,却找不到出来的门似的在里头和痔疮奋斗;那位有酒窝的妇人则和祖母在阳台聊天,不说话时,只顾看天,时光安静地流过两人身畔,凝视蓝天就堪安慰了。
光劝这群人别弄坏遥控器、冰箱门和马桶,我就不能专心打包行李了。最后在祖母的催促下,我将平板计算机、一组万用化妆品、三本存折和四十八套衣服打包妥当,那些老人劝我说仙女也不用带四十八张人皮。她们评头论足地拿出我爱的四十套衣服,我微笑报答时,她们却把这些塞回衣橱了。
祖母回到客厅,下令:“死道友,休息够了,把东西搬走吧!”
从进门开始,我看得出她们和祖母的关系非同小可,互称“死道友”这种古怪称谓,互开玩笑又带点龃龉。我也意识到,祖母是她们的领头羊,少说话、少动怒、少欢笑,但众人几乎听从。所以祖母下令离开这里之后,马桶冲水声响起、未啃完的芭乐放口袋、唯有电视节目在胡瓜的笑哏拖延两分钟后才关掉。大家起身干活。
“这台电视机多少钱?”有位阿姨问。
“冰箱呢?我也要。”某位阿姨敲着冰箱门。
“我们搬不动。”祖母阻止。
我松了口气。那位阿姨却被灵感击中脑门似的,大喊:“冰箱有菜有水果,什么都有……”
“搬走果菜就好。”
这次离家,家中又被搬走一组法国瓷盘、两台立式电扇、四个抱
国际牌三十二寸液晶电视,附机顶盒,画质清晰,值我一个半月的薪资。“四万多元。”我说。
“确定是你买的,不是你妈的?”
“没错。”
“我们两人帮你搬走。”阿姨要求跟她争节目的老人帮忙。
我犹豫不决,至少这台电视不在我的行李中,更不想带这庞大体积的东西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