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墙角倚拐杖,露出裤管的右脚踝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再远也看到义肢的光芒。帕的心中也有那道光,只是藏得紧,曾奋斗的信念瓦解了,新来的国民z.府又视他们这群老兵如破瓦。帕需要被认同与理解,知道那个年轻人也是,便大胆露出自己的面目,与其说那是比残比缺比悲哀,不如说是取暖,仿佛说:我们是同类,别躲起来。这类的人会帮忙彼此,帕这样想,深知对方也这样想,故出此策。
不过,帕要对小孩讲出这心情,实在颇难,便说:“我是凭着他的衣服,上头写着米国字POW(战俘),很远就看到。”战后,不少南洋回来的士兵都穿这种衣服,由当地的联军发配的。
“POW是啥咪意思?”
“输、了、了。”即是输光光的意思。
男孩惊叹原来是这意思,台北好多年轻人这样穿,还以为是流行。接着,他抹干泪说出自己难过的原因。他说,战争刚结束时,保正伯(里长)说有阿兵哥要回来了,动员大家去车站迎接。火车靠站,大家热情地摇着旗,大喊欢迎回家,给那些大哥哥鼓励。拖了些时间,那些阿兵哥才一个个走下车厢,脸上没有好表情。车站也变得好安静,没人摇旗,也没人叫好。那些阿兵哥全穿着病院的灰色衣服,身上都少了零件,有人断腿、有人断手,有人没长头发,只长出被火烧过的疤痕。他们排队,安静走开,只有铁拐杖咖哩咖哩的声响。男孩又说,你跟那些阿兵哥比起来,算最惨的,他才难过。
“我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永远回不来。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再生的能力,像壁虎。”帕很神秘地往胯下夹个东西,又说,“不过常长错,断手长不出,却长出一条腿。”
男孩又流泪,不过这次是被逗翻了。帕把年轻人先前留下来的义肢夹在双腿间,走起路来,假装自己有三条腿,扭扭捏捏极了,还拉着推车,用令人喷饭的动作前行,慢慢往汉药铺去。男孩则拎起那根拐杖,斜在肩上前行,踢正步,大声答数。
汉药铺的头家给足了价码,对帕甚为感谢,表示家中的后生很久没如此快活了,但也劝帕别穿着日军服在街上踅来踅去,会被抓的。之后,将家中的剩菜蒸过,炒了道青菜与菜脯蛋招待。帕被发绳系在床边,只能坐在店门口的板凳上吃,他起先装客气,回答年轻人好奇的询问,比如在哪当兵?在台北住哪?但久了,他只点头回应,眼神放在稻黄中带点微焦的菜脯蛋,他独钟此味,萝卜干弹牙,煎蛋滑舌。最后他脸色苍白,身子发抖,因为血液已聚集在胃,准备好应付长久来的待废状态。直到男孩鸭霸地把菜脯蛋吃了半盘,帕出击了,把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