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中佐骑马,走向磅礴的森林,后头跟着吉普车和数百个扛工具的村民,要去砍平一座山头。他们沿通往少数民族部落的山道走,路上的小坑积满水,里头的水黾趴开长脚滑行。随着中气十足的步伐,水窝震动,抖开水波,来不及逃走的水黾被密集的人群踏死。树荫兜头淋下,鬼中佐的眼角闪入光芒。他勒缰绳,岔入暗隐的小径寻光,士兵挡下了随后的村民。在长草尽头,鬼中佐解开裤裆小解,撒出热尿,把土里刚睡醒的鬼王浇得汤烫。勒紧腰带时,鬼中佐发现了蹊跷,出刀拨开草,露出一块风雨模糊、上头刻的字迹已淡晕的大石碑。鬼中佐跳上大石碑,放眼综观,在冬风压低的草丛中,前方鱼涌着无尽的死人碑,自己陷在标准的汉人坟场。他大笑,畅快喉咙,而鬼王却听他撒落的尿声睡去。两个士兵闻笑声跑来,腋下夹步枪,手指勾在扳机。“清国奴就是清国奴,做鬼也一样。”鬼中佐指着乱葬岗,咧开嘴,“死了也是一盘散沙,没有秩序可言。”两个士兵听了傲然,“嗨”一声收枪。鬼少佐抽出白布,拭净军刀上的灰尘,收入刀鞘,勒马离开。
鬼中佐发现关牛窝不是传说中毒蛇、疟疾和“生番”砍人的荒地,是物产丰饶的天堂,宣布此地叫“瑞穗”——稻谷饱满丰润,像鲜乳一样从穗尖滑到底,也像鲜乳一样喂养人——可惜九降风过刃,太犀利,皮肤常被割伤,与关东著名的下山风一样,往往伤人于无形中。他在公学校旁的空地扎军营,开始操兵,要把士兵练成九降风般锐利,去战场收割敌人。不过,吉普车的发动声和马匹鸣叫,干扰了学生上课。
学生每日面向东升旗后,要转向东北朝日本的皇宫鞠躬,代表对天皇、皇后的敬意。可是离学生最近的,只有马匹吐气。它们向学生们嘶嘴皮。士兵连忙把马拉过去,学生这下看到更精彩的马屁股开阖,一坨粪直落地,冒热气。帕忍不住大笑,一次比一次夸张,肺囊笑瘪、肠子折伤,鞠躬时快拗不回腰骨了。师长对这大孩子没法度,要是其他的孩子敢笑,一巴掌甩回去。特别是校长更是狠,平日听到谁讲客语或泰雅语,骂完就呼巴掌,把人甩得五官翻山,再把写着“清国奴”的狗牌挂在学生身上。被罚的学生要去找下一个不讲“国语”的人,移交狗牌。狗牌最后全找到主人,挂在帕身上,像胡子一样密集,要是一般的孩子早就被压得脊椎侧弯。狗牌挂越多,帕就越讲方言,铁着挑战规定,校长要是敢呼去巴掌,手肯定肿得找不到指甲。所以,校长看到帕对马狂笑,只有咬牙的份,想来想去,只好把他调为升旗手,也许拉拉绳子能让他专注些。三天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