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尾鲭鱼,在不能浸没它们身子的一潭浅水中拍打着它们的尾巴。拉姆齐先生(詹姆斯几乎不敢正眼瞧他)随时随刻可能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合拢他的书,说出什么刺耳的话;但是,目前他还在看书,因此詹姆斯就悄悄地(好像他在光着脚下楼,唯恐楼板嘎吱一响,把守门的狗惊醒)继续回想:她像什么模样?那天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开始尾随着她,走过了好几个房间,最后他们走进了一间蓝光映照着的房间,似乎那反光是从许多瓷器碟子上反射出来的;她在和什么人说话,他听着她讲。她在和一个仆人讲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说真话;他也只能对她一个人说真心话。也许,这就是她对他持久不衰的吸引力的源泉;她是你可以对她推心置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但是,在他追忆母亲之时,他意识到他的父亲始终在追随着他的思路,监视着它,使它颤抖,使它犹豫。最后,他停止了回想。
他坐在阳光中凝视着灯塔,一只手放在舵柄上,他没有力气动弹,没有力气来轻轻地拂去一颗接着一颗落在他心头的这些悲哀的微尘。好像有一根绳索把他捆在那儿,他的父亲把它打了一个结,他要逃脱的话,只有拿起一把刀子,把它刺进……但是,这时那张帆慢慢地转了过来,渐渐地兜满了风,那条小船似乎把它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半睡半醒地启航了,随后它清醒过来,乘风破浪飞速前进。这可是异常令人宽慰。他们似乎又互相疏远了,各人悠闲自在互不相扰,那几条从船舷上抛出去的钓索,倾斜着绷得紧紧的。但他的父亲还在埋头读书。不过他把右手神秘地高举在空中,又让它落到膝盖上,好像他正在指挥一首奥秘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