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但她却始终守口如瓶。她当时就知道——没听人说她就知道。她单纯的心灵一下子就猜测到聪明人往往会搞错的事情。她单纯的心灵,使她的思想自然而然地飞扑到事实真相之上,像石块的下坠一样干脆,像飞鸟的降落一般精确。而这事实真相,已被愉快、轻松、坦然地接受了——这也许仅是假象而已。
有一次,班克斯先生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大为动心,虽然她不过是在告诉他火车的时刻表罢了。“大自然用来塑造您的那种黏土可实在罕见呀,”他说。他在想象之中,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站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像希腊雕塑一样体态优美、身材挺直,眼珠碧蓝。和这样一位女性通电话,似乎是多么不相称呀。希腊神话中赐人以美丽和欢乐的三位格雷丝女神,似乎在绿草如茵、长满了长春花的园地里携手合作,才塑造出那张脸庞。他该搭十点三十分的火车到厄斯顿去。
“但她像个孩子似地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美貌,”班克斯先生说,一边把电话听筒挂回原处。他穿过房间,到窗前去看那些工人在他的屋子后面建造旅馆的工程进展如何。当他看到在那尚未竣工的墙壁之间,工人们穿梭往来乱成一团,他又想起了拉姆齐夫人。他想,总有一些不协调的因素,掺杂到她脸上的和谐气氛中去。她把一顶打猎用的草帽随手往头上一戴;她穿着一双雨靴奔过草地去抓住一个淘气的孩子。因此,如果你想到的仅仅是她的美貌,你还得想起那些颤动着的、活生生的东西(他看到那些工人把砖块运到脚手架的一条小木板上),并且把它添进那帧肖像中去。或者,如果你仅仅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待,你就会赋予她一些奇特的怪癖——她不喜欢被人倾慕——或者她有某种潜在的愿望,要抛弃她优雅高贵的仪表,好像美貌和所有男子们对美貌的赞扬都叫她厌烦,而她别无所求,但愿能和其他人一样,平平常常。他不知道。他可不知道。他得去干活了。
她在编织那双红棕色的绒线袜子。那只镀金的画框,披在画框上的那条绿色的纱巾,那幅鉴定过的米开朗琪罗的不朽杰作,把她头部的轮廓可笑地衬托出来。拉姆齐夫人平静下来,刚才那种严厉的态度消失了,她把小男孩的头抬起来,吻一下他的额角。“让我们另外找一张图片来剪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