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秋来暑往,年复一年,屋里的家具日益破旧,草席在褪色,糊墙纸的碎片在风中噼啪作响,你再也分辨不出那纸上印着玫瑰的花纹。还有,如果一幢房子所有的门户都是永远开着,而整个苏格兰没有一个锁匠会修理门上的插销,东西肯定都会霉烂。每一扇门都开着。她听了一下。客厅的门开着;大厅的门开着;听起来好像卧室的门也开着;而楼梯平台上的窗肯定开着,因为那是她自己开的。窗必须开着,门必须关起来——就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他们就没人记得住?她常常在晚上走进女仆的房间,发现窗户都关着,屋子像烤炉一样密不透风。只有那个瑞士姑娘玛丽的房间是个例外,她宁可不洗澡也不能没有新鲜空气。在家乡,她曾经说过:“那些山峦多么美丽。”她的父亲正在远方奄奄待毙,拉姆齐夫人知道。他就要离开他的子女,让他们当孤儿了。她一边责备婢女,一边示范(该怎么铺床,怎么开窗,像一个法国女人一样,把双手一会儿合拢,一会儿伸开),在这个姑娘说话的时候,她身旁所有的被褥都悄悄地自动折叠好了,就像一只鸟儿在阳光下飞翔了一阵之后,它的翅膀悄悄地自己收拢,它的蓝色的羽毛一下子由明亮的蓝钢色变成了淡紫。她默默地站在那儿,因为没话可说。他患了喉癌。她在回想——她如何站在那儿,那姑娘又如何说,“家乡的山峦多么美丽”,但是没有希望,无论如何没有希望。她感到一阵烦躁,厉声对詹姆斯说:
“站着别动。别不耐烦。”他马上明白她是真的发火了,就把腿站直了让她量。
灯塔看守人索尔莱的小男孩可能个儿要比詹姆斯矮小得多,即使把这个情况也估计在内,那袜子还至少短了半英寸。
“太短了,”她说,“实在太短了。”
从来没人看上去显得如此沮丧,愁苦而阴郁,在黑暗之中,在从地面的阳光通向地底的深渊的竖井里下坠的途中,也许一滴泪珠涌上了眼角;泪珠儿往下淌;涌来涌去的潮水接纳了它,又平静了下来。从来没人看上去显得如此沮丧。
但是,人们在议论,难道除了外表的忧伤,就没什么别的了吗?她的美貌和丰采后面——有什么东西隐藏着?他用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吗,他们问道。他在他们结婚之前的那个星期中死去了吗——那另一位更早的情人?人家听到了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或者真的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一个美丽无比、不受干扰的外表,就再也没什么别的了?因为,当她遇到伟大的热情、爱情的骚乱和事业的挫折之时,她本来可以在一些亲密无间的场合,轻易地透露出她自己也知道、感觉到或经历了的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