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用摩托车载过的人,就属狄迪耶最不上道。他紧紧抱着我,紧张得手脚僵硬,教我难以操控车子。一接近汽车他就吼叫,高速驶过汽车旁,他就尖叫;突然一个急转弯,他就吓得扭动身子,想把转弯时不得不倾侧的车身拉正。每次停下摩托车等红绿灯,他就把双脚放到地上伸展双腿,抱怨臀部抽筋。每次加速,他的脚就在地上拖,磨蹭了几秒钟才踏上脚踏板。出租车或其他汽车开得太靠近时,他就伸脚踢车,或气得发狂般挥舞拳头。抵达目的地时,我计算了载狄迪耶在高速车阵里骑三十分钟所碰上的危险次数,竟不亚于在阿富汗炮火下待一个月。
我在斯里兰卡朋友维鲁、克里须纳经营的工厂外停车,情况有些不对劲,外面的招牌换了,双扇式的前门敞开。我走上阶梯,身子往里一探,看到护照工厂没了,换成制作花环的生产线。
“不对劲?”我跨上摩托车发动车子时,狄迪耶问。
“对,我们得到另一个地方。他们搬走了。我得去找埃杜尔,问新的工厂在哪里。”"Alors(哎),”他发牢骚,紧抱住我,好似我们两人共享一具降落伞,“噩梦又要开始了!"几分钟后,我在埃杜尔·迎尼豪宅门口附近停车,要他留在车旁。临街大门的警卫认出我,猛然举起手,向我行了夸张的举手礼。他开门时,我塞了一张二十卢比的纸钞到他另一只手里。我走进阴凉的前厅,两名仆人前来招呼。他们跟我很熟,带我上楼梯,亲切地微笑,比手划脚地评论我的头发留那么长、身体瘦那么多。其中一人敲了埃杜尔·迎尼大书房的门,耳朵凑近门等待。
"Ao!”迎尼从房里喊道。进来!
那仆人进去,关上门,几分钟后回来。他朝我左右摆头,把门打开。我走进去,门关上,挑高的拱形窗户,闪着明晃晃的阳光。阴影呈尖钉状和爪状,打在磨得发亮的地板上。埃杜尔坐在面窗的翼式高背安乐椅中,只看得到他胖嘟嘟的双手,两手指尖对碰拱起,像肉店窗里堆成教堂尖顶般的腊肠。
“所以那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我问,走到椅子前面看他。几个月,九个月没见,这位哈德的老朋友竟老了那么多,让我大吃一惊。浓密的头发由灰转白,眉毛则变成银白色。几道深皱纹,绕过下拉的嘴角来到松垂的下巴,使漂亮的鼻子变得瘦瘪。他的嘴唇曾是我在孟买所见过最丰腆肉感的,如今龟裂得像纳吉尔在雪山上时的嘴唇。眼袋下垂到颧骨最高处之下,让我身子一颤,想起把疯汉哈比布的眼睛往下拉的那对眼袋。而那对眼睛,那对爱笑、金黄、唬拍色的眼睛,如今呆滞,失去了曾在他充满热情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