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盯着相机没有感情的死眼睛,那么相机总是会用真相嘲弄你。哈德的穆斯林游击队的所有成员几乎都在那张黑白照片里,大伙儿凑在一起拍正经八百的人像照。因此,照片中的那些阿富汗人、巴基斯坦人与印度人,都失去平日的真性情,变得较不自然,别扭且绷着脸。从那张照片无法看出那些人有多爱大笑、多容易露出笑容。没有人直视镜头,除了我,所有人的眼睛都稍稍往上或往下看,或者是稍微往左或往右瞧。照片里的人靠在一起,排成参差不齐的数排。我把照片拿在缠了绷带的手里,想起那些人的名字,照片中只有我自己的眼睛盯着我。
马兹杜尔·古尔是个石匠,名字的字面意思是“劳动者”,因为和花岗岩为伍数十年,双手永远呈灰白色;达乌德喜欢别人用他名字的英语版“戴维”叫他,梦想着到大都市纽约一游,到高级餐厅吃一顿;札马阿纳特,字面意思是“信赖”,勇敢的笑容掩住他心中羞愧的极度痛苦,羞愧源自他们一家住在贾洛宰,即白夏瓦附近的庞大难民营,吃不饱、环境脏乱;哈吉阿克巴,只因为曾在喀布尔某家医院住了两个月,就被指派为游击队的医生,而我来到山上营地,同意接下他的医生职务时,他高兴得以祷告和苏非派苦行僧的狂舞回报我;阿莱夫,喜欢以顽皮口吻讽刺世事的普什图商人,死在爬行于雪地时,背部被打出窟窿,衣服着火;朱马和哈尼夫是两个放荡不羁的男孩,被疯汉哈比布杀死;贾拉拉德,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朋友,死在最后一次冲锋时,阿拉乌丁英语简称阿拉丁,毫发无伤地逃出;苏莱曼·沙巴迪,有着带了皱纹的额头和忧伤的眼睛,带领我们冲进枪林弹雨时丧生。
在那团体照的中央,有靠得更紧的一小群人围着阿布德尔·哈德汗:艾哈迈德·札德,阿尔及利亚人,死的时候一只手握拳,放在冰冻的土地上,另一只拳头紧握在我手里,哈雷德·安萨里杀掉疯汉哈比布,走进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下落不明,马赫穆德·梅尔巴夫在最后一次冲锋时,和阿拉乌1一样幸存,毫发无伤;纳吉尔不顾自己有伤在身,把不省人事的我拖到安全的地方……还有我,我站在哈德拜后面稍偏左方,表情自信、坚决、镇静。而据说,相机不会说谎。
救我的人是纳吉尔。我们冲进枪林弹雨时,迫击炮弹在极近处爆炸,爆声划破、撕裂空气,震波震破我的左耳膜。同一时刻,炸开的火热金属碎片高速掠过我们身旁。没有大块金属击中我,但有八块小炮弹碎片刺进我的两只小腿,一只腿有五块,另一只腿三块;还有两块更小的打中我的身体,一块打中肚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