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自己的各路仇敌,那是她所做的最接近教义问答的事。
一旦“复仇在我,我主说”的祷词穿透墙壁,传到厨房里,我就会把水壶坐上炉。水开、泡茶所需的时间刚好吻合她最后一项程式:列数病人的名单。她很有规律。我往茶里加牛奶时,她肯定刚好走进来,猛灌一大口茶,说出的话必在这三句之内:
“我主真好。”(冷钢般的眼神盯着后院。)
“这算什么茶?”(冷钢般的眼神盯着我。)
“《圣经》里年纪最大的人是谁?”
最后这句,当然还有一系列衍生变体,但总逃不脱《圣经》考查问答。我们的教堂举办很多小测试,母亲希望我能赢。如果我回答正确,她就再考我一题,如果我答不上来,她就发火,但幸运的是这火不会发太久,因为我们必须收听全球服务频道。总是这一套:我们一人一边在收音机旁坐好,她端着茶,我握着拍纸簿和铅笔。《传教地图》就搁在我们面前。遥远又缥缈的声音从收音机喇叭里传出来,带给我们传教活动、新教徒皈依,和问题争端方面的新闻。节目结束前,会请求您的祷告。我必须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记下来,母亲才能在当晚向教堂递交她的汇报。她担任传教秘书一职。对我来说,《传教近况汇报》不啻于重大考验,因为我们的午餐就指望它了。如果情况良好,没有发生死亡事件,皈依信徒也很多,我母亲就会炖大块肉。如果不信教的那些人不仅冥顽不化,甚至大开杀戒,母亲就要耗上一整个上午聆听“吉姆·里弗斯的灵修祷文选读”,我们就不得不吃煮鸡蛋配烤士兵。她的丈夫是个很好相处的男人,但我知道,这种食物也会让他很沮丧。本来,他是可以自己做饭的,但我母亲坚信,我们家只有她才能分清什么是炖锅,什么是钢琴。在我们看来,她是错的;但在她看来,还是她对;真的,问题就在这里。
不管怎样,我们熬过了那些个上午,到了下午,她和我会散步遛狗,而我父亲负责清理所有的鞋子。“看人要看鞋,”我母亲说,“瞧瞧隔壁那家。”
“喝!”当我们走过邻居家门前时,我母亲狰狞地念叨一句,“只有他们才会把马西波的处理商品目录里的每一样东西买回家。魔鬼自个儿就是个酒鬼!”(我母亲经常杜撰神学警句。)
马西波拥有一家大商店,他家的衣服很便宜,但穿不久,闻起来还有股工业胶水味儿。每逢周六清早,失意人、穷光蛋和邋遢鬼会彼此较劲儿,在他们买得起的衣服堆里挑挑拣拣,再去杀价钱。我母亲宁可绝食,也不想被人看到出现在马西波的店里。她把对那地方的恐惧之情全都灌输给了我。我们认识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