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惊讶又开心,因为他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我认为,或该说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样子,一定有个比外形相似度更具说服力的证据,让别人相信我们是父子。
「啊,」那老人说,看著他走到一个转角,然后消失,「真是俊美啊。」
「是啊。」我也用义大利语回答,忽然觉得好哀伤。
那老人露出狡猾的表情,问我,或者比较像是陈述句:「你太太一定是个大美女吧?」随即咧嘴一笑,表示他在打趣,或是个恭维,因为我长相这麽平凡,却很幸运能有个美丽的太太,帮我生了一个这麽俊美的儿子,所以我不可能被得罪。我也对著他笑,说:「没错。」他保持微笑,一点都不惊讶。
他回来时,那个老人已经离开了(离开时跟我点了个头,拄著枴杖)。他买了一个装在甜筒裡的冰淇淋给我,还买了一杯柠檬冰沙要带回去给朱丽娅。我真希望他也买了一份给自己,但他没有。「我们该走了。」他说,于是我们起身离开。那天夜裡他很早就去睡了,次日,也就是你的忌日,我们完全没看到他,他在柜檯留了张字条,说他出去散步了,明天再跟我们碰面,说他很抱歉。于是我们也出去走了一整天,我以为有机会在路上碰到他,毕竟罗马这个城市不大,但结果没有。那一夜我们更衣就寝前,我想到自己一整天都在经过的每条街道、每堆人群中寻找他。
次日早晨,他出现在餐桌旁,看著报纸,脸色苍白,但对我们露出微笑,我们没问他前一天做了什麽,他也没主动说。那天我们只是在市区裡閒逛,三个人很不好控制,走在人行道上太宽,于是我们排成一列,每个人轮流当领队,但我们只去有名的地点、人多的地方,不会有隐祕的回忆、不曾发生亲暱的举止的景点。快到水管路时,朱丽娅望著一家小珠宝店的小窗,我们走进去,三个人把那家小店塞满,每个人轮流把她在窗外看中的耳环拿起来细瞧。那耳环非常精緻:纯金,密实而沉重,形状像鸟,眼睛处镶了圆形的小红宝石,鸟喙叼著金枝。他买下那对耳环送给她,她不好意思,但又很开心,朱丽娅向来不太戴首饰。但他看起来很高兴能送她礼物,我看他高兴也跟著开心,朱丽娅也很欢喜。那天晚上,我们跟杰比和理查德会合吃最后一顿晚餐,次日早晨我们离开,北上去佛罗伦萨,他则回纽约。
「我们五天后见了。」我告诉他,他点点头。
「好好玩。」他说,「祝你们玩得愉快。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我们的汽车开走时,他站在那挥手;我们坐在后座,回头跟他挥手。我还记得当时希望挥手能传达我说不出口的讯息:不准你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