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在派对上,他无意间听到裘德跟某个人说他会告诉威廉所有事,当时他一方面觉得很得意,一方面又很困惑,因为其实他什麽都不知道。有时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会这麽关心一个人,即使他拒绝说出朋友间会分享的事情——他们认识前他过著什麽样的生活、他害怕什麽、他渴望什麽、他受什麽样的人吸引、日常生活的烦恼和悲伤。因为裘德自己不肯谈,有时他真希望跟哈罗德谈谈裘德,搞清楚他知道多少,同时看他们和安迪能不能把各自了解的事情拼凑起来,或许可以得到一些解答。但这只是梦想:要是真这麽做,裘德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们之间原本的联繫也会消失殆尽。
这会儿回到公寓,他迅速检查了一
样,就在两人为了威廉拍戏的趣事大笑时,他听到背景中清楚无误的广播声,只有医院才会有:「呼叫纳撒瑞安医师。纳撒瑞安医师请到三号手术室。」
「裘德?」他问。
「别担心,威廉。」他说,「我没事,只是有一点轻微的感染。我觉得安迪有点太紧张了。」
「什麽样的感染?老天啊,裘德!」
「血液感染,但是没什麽。老实说,威廉,如果真的严重,我会告诉你的。」
「不,你他妈的才不会告诉我,裘德。血液感染就很严重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威廉,我会告诉你的。」
「哈罗德知道吗?」
「不,」他说,忽然很凶,「你不可以告诉他。」
这类对话事后总让他震惊而困扰。接下来整个傍晚,他都在努力回想上星期的对话,仔细寻找任何不对劲,任何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忽略掉的线索。在比较宽容而好奇的时刻,他会把裘德想像成一个魔术师,唯一的招数就是隐瞒,但随著每一年过去,他的本事越来越厉害,现在他只要拉起丝制斗篷的一角遮在眼前,整个人就会立刻隐形,就连最瞭解他的人都看不到。但在其他时候,他好恨这个招数,一年又一年费心地帮裘德保密,除了极少的信息,他从来没能得到什麽重大消息,连试著帮他、公然表示忧虑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不公平,在那些时候他会想,这不是友谊。这是某种别的东西,但不是友谊。他觉得自己被硬推进某个他从来不想玩的共谋游戏裡。裘德跟他们沟通的一切,都显示他不想接受帮忙。然而,他无法接受。问题在于,某个人要求你别烦他,你要如何置之不理,即使这会危及你们的友谊。这是个棘手的两难问题:你要怎麽帮助一个不想被帮助的人,同时明白如果你不试著帮忙,那麽你根本算不上朋友?他有时真想朝裘德大吼,跟我谈一谈。把事情告诉我,告诉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你跟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