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不会同意,会婉言谢绝,会变换话题。但她从架子上拿起我送给她的手电筒,打开了通向地窖的门。
跟我们家的地窖相似——凹凸不平的石头台阶,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闪着亮光的水珠,底部有块又平又大的石头作为台阶的尽头。远一点的地方有夯实的泥土地,它比石头软,也比石头温和些。头顶上方挂一个低矮的半圆形的天棚,个子高一点的人走到它下面还得弯腰。墙壁是用红色的岩石砌成的,一块紧挨着一块,严丝合缝。这是房屋的骨架子。玛尔塔让手电筒照亮了对面的墙,我看到那边有个用麦秸塞住的小窗口。窗子下方立着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窝铺——因为它甚至说不上是床。那是个敞口的大木头箱子,长度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高度,放置在四块石头上,以这种方式与泥土地隔开。玛尔塔在里面铺上了草褥子和一张定是从雅谢克·博博尔那儿弄来的老羊皮。放脚的一头堆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盖布、床罩和羊毛毯。手电筒的光束移到了一个角落,照出了一堆马铃薯。
“那是度春用的马铃薯。”她说。
人们通常说的是“过冬用的马铃薯”,而玛尔塔说的则是“度春”。
正是那天夜里我梦见玛尔塔的背上长出了一对膜状的翅膀。她从肩上拉下衬衫,让我看那
故事。就像在游戏中那样,我们会死几百次,而我们又总是储蓄着许许多多新的生命,那是漫游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悬浮在时间和空间里的一幅幅地图。
后来月亮重新闪烁着显现出来。最初是出现了发光的一小块,天体指甲壳剪下的碎片。我们相互碰杯。弧线重新发亮了,我们鼓起掌来。
后来我穿过潮湿的青草地到玛尔塔那里去。她正蹲在炉灶前边,往里面放木柴生火。她的公鸡在她身边踏着碎步轻快地走着,没有意识到死刑正在临近。它用自己那只紫红色的眼睛疑惑地望着我。它在我眼里就像个披着羽毛的古怪的沉默不语的人。
“你还没睡?”我问。
“一个人如果整个冬天都在睡觉,睡眠也就足够了。”她说,或者就像玛尔塔通常说话那样,我觉得听见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她开始切面包,切下了几片,切下了大半个面包。我觉得,自春天以来她发胖了。她给切下的面包抹上奶油,还撒了点盐。她递给我一片面包。我突然感到饥肠辘辘,觉得哪怕吃上一整夜也尝不出味道来。在抽过大麻之后,这可怕的饥饿只有睡眠才能充分缓解。
“你怎么有点怪怪的?”玛尔塔突然说,站起身来,“睡觉去吧!”
“不。让我看看你的地窖。”
“跟你的地窖一模一样。”
“没关系。我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