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跟我到大门口吧,像小时候那样。”
清显大吃一惊,清亮的黑眼睛看着父亲。侯爵至少在让儿子惊愕上取得成功。
父亲的妾妇住在大门外几处房屋中的一处。其中两处住着西方人,院子和宅第都是一墙之隔,而且都有后门可通,所以这两家外国人的孩子可以随便到宅第里游玩,只有妾妇居住的房子的后门上锁,锁头都已经生锈。
从正房的门口到大门的距离大约八百米,清显小时候,父亲经常牵着他的手一起散步到大门口,然后清显由仆人带回去,而父亲去妾妇那里。
父亲有事出门必乘马车,如果是步行出门,目的地固定于此。父亲总是让清显陪他走到大门,清显幼小的心灵觉得很不舒服。为了母亲,他总觉得自己有义务把父亲拉回到母亲身旁,同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感到恼怒。母亲当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清显陪父亲“散步”,但父亲偏偏故意拉着他的手出门。清显暗中觉察到父亲希望他背叛母亲。
,然后把球杆分别递给父子俩。清显一边用意大利火山灰制造的白垩粉擦着球杆皮头一边注视着球台。
红白两种象牙球在碧绿的绒布上投射出些许圆影如海贝伸出的触角。清显对这些球毫无兴趣。这球,仿佛是白天在一条陌生的冷清的街道上突然滚到眼前似的那样异样而没有价值。
侯爵对儿子这种漠然的眼神也总是感到忧虑,即使像今天晚上这样充满幸福的时候,他仍然是这个眼神。
父亲突然想起来,对清显说:“最近暹罗国的两个王子要来日本,去学习院留学。你知道吧?”
“不知道。”
在十一月寒夜里散步,这是多么不正常啊。
侯爵命令管家穿上外套。清显也走出台球室,穿上双排金色铜扣的学生制服。管家跟在“散步”的主人身后
“年龄大概和你一样,我已经告诉外务省,让他们安排到家里住几天。那个国家最近解放奴隶,修建铁路,看样子正在实施进步的政策。你也和他们交个朋友。”
侯爵弯下腰,呈现出如一头过于肥胖的豹子那种表面的虚假精悍的体格,手执球杆对着目标瞄准着。清显瞧着他的后背,情不自禁地泛起一抹微笑。如同红白两种台球轻轻接吻一样,他在心中让自己的幸福感与热带国家轻轻接触。他觉得幸福感的水晶般的抽象性意外地吸收热带丛林那光辉耀眼的绿色的映照,突然放射出灵动的五彩斑斓的色彩。
侯爵球技高强,清显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打完头五杆后,父亲就匆匆离开球台,对清显说了一句早在清显意料之中的话:
“我要出去散步。你做什么?”
清显没有回答,父亲说了一句清显意料之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