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脏。那总让夏洛塔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一只洋娃娃,白瓷做的小脸蛋,布头做的小身体里填充了木屑。
她终生未嫁,也不曾为此烦恼;毕竟,她已把毕生心血献给了父亲。她也没有子女,除非,你把那些漂游在酒精里的苍白又美丽的小东西们算上。
姐姐蕾切尔倒是屈从于婚姻了,她一直为此遗憾。她俩曾一起为标本制作做准备工作。但相较于科学,蕾切尔始终对艺术更感兴趣。她从来都不愿意让双手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闻到血腥味还会觉得恶心。但她会用花卉图样装点标本瓶。她还构思了用骨头拼成的复杂构图,尤其是那些最小的骨头,还会起个花里胡哨的标题。但她后来跟随丈夫搬去德瓦赫了,家里就只剩下了夏洛塔,兄弟们不算。
她用指尖拂过木搁板,留下一道印子。很快,印子就会被顺从的女仆们擦拭掉。失去那么多藏品,她觉得非常难过,因为她为它们倾尽了心血。她扭头朝窗口看,以免仆人们看到她落泪;她看见窗外平凡无奇的城市光景。她很担心,怕那些玻璃罐在遥远的北方帝国里得不到妥善的存放。封存瓶口的漆蜡有时会因为保存溶液散发出的蒸气而松脱,只要有一条缝隙,酒精就会挥发。她把这件事写在附在藏品中的信里了,用拉丁文,详尽之极地写成了一封长信。可是,那儿会有人读懂拉丁文吗?
今晚她会睡不着的。她那样的担心,宛如刚刚目睹亲生的儿子们启程去远方的大学。但经验告诉她,治愈忧虑的最好办法就是工作,为了工作而工作,那就是工作的快乐和回报。她嘘了一声,让打扫的女仆们安静,她们都很畏惧她那严厉的样子。她们肯定认为像她这样的人必会直升天堂。
可是,她的天堂是什么样的?在解剖学家的天堂里,她会发现什么?那里黑暗又无趣;他们一动不动地聚在周围,站在开膛剖肚的人体旁边,只有穿着黑衣的男人,几乎都隐没在昏暗中。雪白的衣领微微反光,将他们的脸孔微微照亮,你可以看到满足的表情,甚至是一种胜利感。她是孤独的,她不介意身边有没有人。她也不关心失败或成功。现在,她大声地清了清嗓子,让自己鼓起些勇气,裙摆掀起一团灰尘,她走了出去。
但她没有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向海边,走向码头,过了一会儿,她远远望见东印度公司的货船上细细高高的桅杆了;那些大船停泊在岸边,船与船之间飘荡着一些小船,帮忙把货物挪上码头。大圆筒和柳条箱上印有“VOC”标志,有的标志是用钉子敲上去的。晒黑的半裸男人们浑身是汗,把一箱箱胡椒、丁香、肉豆蔻搬上厚木板。大海的气息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