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情形画成了油画,那时他三十二岁,他的课是城中最好的解剖课。年轻画家出色地捕捉到年轻的鲁谢的独特表情——除了自信,还有一种商人般的精明。在那幅画中,我们还能看到一具正待解剖的人体:因为透视画法,年轻男子的尸体显得身形较短,但看起来很鲜活——肤色粉白,一点儿都不像尸体;双膝曲起,让人联想到一个人赤裸平躺时会下意识地遮掩私处,躲开外人的偷窥。那是一个被吊死的贼,名叫约里斯·凡·易培恩。执刀的医生们都身穿黑色长袍,与这个毫无防备、看似难堪的死尸形成强烈的对比。这幅画已展现了教授三十年后声名显赫的缘由——他研发的溶液能让人体组织保持相当长时间的鲜活状态。鲁谢用于保存罕见的解剖标本的溶液应该也是同一种配方。现在,他虽然感觉很好,但内心深处却担忧自己来日无多,没办法把那些标本原样复制出来了。
教授的女儿已是五十岁的妇人,用那双遮掩在奶油色蕾丝袖口里的纤细双手为父亲效力了一辈子,她刚刚吩咐女仆们去清扫房间了。几乎没人记得她的名字,扫除的女仆们都称呼她为“鲁谢教授的女儿”或“小姐”,她对此毫无怨言。但是我们记得——她叫夏洛塔。她有权代表父亲签署文件,谁也不可能分辨出是她还是他签的名。虽然她有一双巧手,有蕾丝袖口,还有渊博的解剖学知识,她却不能在历史上留名,不能与她父亲平起平坐。无论是在人类的集体记忆里,还是在教科书里,她都不会像他那样永远被人铭记。甚至标本都比她活得久,哪怕是她以极大的奉献精神预备的作品,也不会标上她的名字。所有那些美丽的小小的胎儿标本都比她活得久,在金色溶液里——保证长生不老的冥河之水——安享天堂般的生活。最珍贵的那些标本好比兰花般稀有,比常人多长了一双手或一对脚,因为她和父亲不一样,她对有缺陷的、不完美的东西特别着迷。她买通了接生婆,才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头小畸形的实例。还有先天性巨结肠,她是从外科医生那儿弄到的。各省医师都会给鲁谢教授的女儿特供稀奇的肿瘤样本、五条腿的小牛、头部相连的连体死婴。但她最感激的还是城里的接生婆们。她始终是她们的好顾客,哪怕她很会砍价。
她父亲会把生意都留给她哥哥亨瑞克。在最早的那幅画之后十三年,又有人画了一幅画,亨瑞克在这第二幅画中露了脸——夏洛塔每天下楼时都能看到这幅画,画中的父亲已是成熟的中年人,留着精心修剪过的西班牙式小胡子,戴着假发;这次他手持手术剪刀,刀的下方是已被剖开腹腔的婴儿。腹壁向两边摊开,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