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住一晚的地方,我很难有一夜好眠。此刻,城市慢慢地凉爽下来,安静下来。我住的酒店是由航空公司经营的,机票涵盖了房费。所以,我就该在这里等到明天。
床头的边桌上有一盒淡蓝色的避孕套。紧挨床边放的是《圣经》和《佛陀的智慧》。糟糕的是,我的电水壶插头和插座不匹配——所以我没法喝茶了。不过,在这个钟点本来就该喝咖啡吧?我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边桌上的收音机自带时钟,我看到那几个数字却对钟点毫无概念,哪怕是全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数字。窗外的黄色光晕是黎明的曙光,还是已然融入夜色的暮色余晖?看不到太阳即将升起或刚刚落下,就很难判定世界的这个区域属于东方还是西方。我专注地去数自己在飞机上度过了几个小时,再配上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地球仪圆桌小吧台:可以像巨人的嘴巴那样张合,从东向西渐次吞噬了整个世界。
酒店前的小广场空无一人,只有几条流浪狗绕着打烊的售货亭追来打去。我终于得出了结论:现在肯定已过半夜了,没喝茶也没洗澡,我就上了床。尽管在我的时间系统里,根据我的手机显示的系统时间,现在仍是午后时分。所以,我不能指望现在就犯迷糊,没办法说睡就睡。
你能做的只是钻到被子里,打开电视机——音量调低,让它含含糊糊,闪烁其词,如同在哀鸣。你举着遥控器,就像手持武器,对准屏幕中央连续射击。一枪击毙一个频道,但立刻就有新的频道接踵而来。不过,这次我要玩的游戏是,只挑选目前处于夜间的地方电视台播送的节目。先想象出一个地球,再想象出一条黑色疤痕在弧形球面上缓缓推移——那条疤痕揭示了过去的伤:接受大胆的分离手术,光明和黑暗的连体婴被一分为二。
夜晚永不终结。夜晚的疆域总能覆盖世界的局部。你可以用遥控器跟牢它,只看那些落入黑暗、覆盖地球的掌心里的电视频道,用这个办法,你就可以一国接一国、一小时一小时地向西而行。只要你这样做,就会遇到一种有趣的现象。
我朝电视屏幕开的第一枪瞄准了脑门,其实里面没有脑子,播送的是348频道:神圣上帝台。我看到的是一幕受难景象——来自六十年代的老电影。圣母玛利亚的眉毛被剃了精光。抹大拉的马利亚肯定在农妇长裙里穿了紧身褡,长裙本身是灰蓝色的——你看得出来,那是经过拙劣的后期着色的黑白电影。她那对圆锥形的豪乳可笑地前凸,腰很细。毫无魅力的士兵一边嘎嘎笑着,一边撕扯衣服时,拍电影的人穿插了每一种你能想象到的灾难场景,显然都是从自然纪录片里直接截取来、未加改动地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