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特洗过澡后,精力充沛,穿着羊毛睡衣下楼。今晚她无比兴奋,因为晚了一小时睡觉,宣布了自己担任主演的消息,并且我们还答应了去观看她的演出。我不忍心扫她的兴,但片刻之后她却出人意料地给自己泼冷水。
“忘了告诉您,我们演《圣驴》。”
然后她的神情突然变了。
“我讨厌驴。”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怎么了,多特?”我问。
我看了眼多特,想象她戴着长长的灰白胡子,穿着粗布长袍的样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木匠约瑟举起木槌的影子。我叹了口气,勉强微笑一下。我不得不承认,她能演得很传神。
多特递给我一张折叠起来的油印通知,是老师发的。上面写道,学校将在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举办圣诞节戏剧演出,邀请家长们参加,同时可以带上自己的拿手好菜或甜点,演出结束后会有一个百乐餐[4]。通知下面有条虚线,我需要写上准备带去的菜,但虚线上已写了吉露果冻。
“吉露果冻沙拉。”玛丽注意到我的眼神后说。我看了看多特,尽量显得通情达理一些。
“我为你自豪,”我对多特说,“我当然会到场。”
然后我要求多特穿上睡衣去洗脸,她说不要,我说不行。玛丽退了一步,没参与我和多特的争论。多特又拖了一个小时,这让她既兴奋又满足。后来,她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上楼,高唱着最爱的颂歌,“啪喽啪啪啪噜”——这是其中一句合唱。听着她在楼上走廊的脚步声,我很满足。尽管她不好对付,但我是她妈妈,是那个在圣诞节告家长书上签名的人。但我不能对玛丽这么说,会显得我愚蠢、太小心眼,谁知道我突然对她说出了更愚蠢的话。
但奇怪的是,她没再争论,而是早已转身上楼,爬到床上。
那天晚上,我留玛丽在楼下聊了很久。我仍然烦她,之所以拖着她聊那么久,其实是为了不让她打扰多特睡觉。直到她睁不开
“我猜你肯定要在吉露果冻沙拉里加萝卜吧?”
我突然发问,刺耳的声音似乎在房间里回荡。
玛丽一脸无辜,说以为自己做好带过来能省去我的麻烦。她说我太忙,所以她来做这道她拿手的沙拉。我没表示感谢,因为她越俎代庖,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她明知我不喜欢她的吉露果冻沙拉。我之前对她说过。她竟然在里面放核桃,还有碎芹菜、通心粉、洋葱和小棉花糖,最糟糕的是她还放萝卜片。
我只要想到她那奇怪的吉露果冻沙拉就来气。麦麸曲奇,单层蛋糕,炖的动物肝脏,玛丽做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不想让她糟糕的厨艺影响别人对多特的看法。
但我还是冷冰冰地说:“好,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