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贡布雷（1）（36 / 36）

等尝到味道，往事才浮上心头；也许因为那种点心常在点心盘中见过，并没有拿来尝尝，它们形象早已与贡布雷日日夜夜脱离，倒是与眼下日子更关系密切；也许因为贡布雷往事被抛却在记忆之外太久，已经陈迹依稀，影消形散；凡形状，旦消褪或者旦黯然，便失去足以与意识会合扩张能力，连扇贝形小点心也不例外，虽然它模样丰满肥腴、令人垂涎，虽然点心四周还有那规整、那丝不苟绉褶。但是气味和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人亡物毁，久远往事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忠贞不矢，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巨厦。

虽然当时并不知道——得等到以后才发现——为什那件往事竟使那高兴，但是旦品出那点心滋味同姨妈给吃过点心滋味样，她住过那幢面临大街灰楼便象舞台布景样呈现在眼前，而且同另幢面对花园小楼贴在起，那小楼是专为父母盖，位于灰楼后面（在这以前，历历在目只有父母小楼）；随着灰楼而来是城里景象，从早到晚每时每刻情状，午饭前他们让去玩那个广场，奔走过街巷以及晴天们散步经过地方。就象日本人爱玩那种游戏样：他们抓把起先没有明显区别碎纸片，扔进只盛满清水大碗里，碎纸片着水之后便伸展开来，出现不同轮廓，泛起不同颜色，千姿百态，变成花，变成楼阁，变成人物，而且人物都五官可辨，须眉毕现；同样，那时们家花园里各色鲜花，还有斯万先生家花园里姹紫嫣红，还有维福纳河塘里飘浮睡莲，还有善良村民和他们小屋，还有教堂，还有贡布雷切和市镇周围景物，全都显出形迹，并且逼真而实在，大街小巷和花园都从茶杯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