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花园里,阵凉风迎面吹过来,把她大衣都撩开。她赶忙将大衣扣子扣上,面戴上她那副珠灰丝手套。园子里道夕阳,斜铺在草坪上,那些朝鲜草草尖子已经泛着点点黄斑,通到大门那条石径上,几片落叶,给风吹得簌簌在打转子。华夫人在石径上走几步,突然阵冷香,袭到她面上来,她回头望去,看见墙东角,那片“捧雪”开得翻腾起来,她不由得煞住脚,若有所思迟疑片刻,终于回头踅过去。她踱到那畦“捧雪”眼前,俯下身,深深吸口气。那几十株齐腰白菊花,团团,簇簇,都吐出拳头大水晶球子来,白茸茸片,真好像刚落下来雪花般,华夫人又凑近朵大白菊,嗅下。人家都说这就是台湾最上品白菊花,在新公园花展还得过特别奖呢,只是太娇弱些,去年种下去,差不多都枯死,她叫花匠敷个春天鸡毛灰,才活过来,倒没料到,下子,竟开得这般繁盛起来。怪道上次万吕如珠来时候,这些“捧雪”刚打苞,她已经抱怨她:华夫人,你这些菊花真那尊贵吗?也舍不得送们两枝插插盆。万夫人在学日文。万夫人在学茶道。万夫人又在学插花!还是跟什京子小姐学。万吕如珠——那个女人,也懂得茶道、花道吗?弄得屋子盆儿、罐儿、壶儿、杯儿——都是从日本买来,她说,现在日本东西做得不知道多好!东京战后不知道多繁华!奇怪,现在日本人模样儿也变得体面起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万大使要外放日本似,连走步路,筛壶茶,也那弯腰驼背,打躬作揖,周身都沾东洋婆腔调儿。难道这些极尊贵“捧雪”就任她拿去随便糟蹋不成?华夫人掐下枝并蒂菊花,对花苞子颤袅袅迎风抖着,可是她知道万吕如珠最是个好虚面子,嘴上不饶人女人,花苞子选小些给她,恐怕都要遭她哂笑番呢,“摩登外婆”!好像她自己还未曾当祖奶奶似。华夫人跨进那片花丛中,巡视番,她看到中央有两棵花朵特别繁盛,她走向前去,用手把些枝叶拨开,在那片繁花覆盖着下面,她赫然看见,原来许多花苞子,已经腐烂死去,有枯黑,上面发白霉,吊在枝丫上,像是只只烂馒头,有刚委顿下来,花瓣都生黄锈般,些烂苞子上,斑斑点点,爬满菊虎,在啃啮着花心,黄浊浆汁,不断从花心流淌出来。阵风掠过,华夫人嗅到菊花冷香中夹着股刺鼻花草腐烂后腥臭,她心中微微震,她仿佛记得,那几天,他房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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