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说起来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些呢,童得怀那副脸嘴在百乐门掏粪坑未必有他的份。金大班打开了一瓶巴黎之夜,往头上身上乱洒了一阵,然后对着那面镜子一面端详着发起怔来。真正霉头触足,眼看明天就要做老板娘了,还要受这种烂污瘪三一顿鸟气。金大班禁不住摇着头颇带感慨的吁了一口气。在风月场中打了二十年的滚,才找到个户头,也就算她金兆丽少了点能耐了。当年百乐门的丁香美人任黛黛下嫁棉纱大王潘老头儿潘金荣的时候,她还刻薄过人家:我们细丁香好本事,钓到一头千年大金龟。其实潘老头儿在她金兆丽身上不知下过多少功夫,花的钱恐怕金山都打得起一座了。那时嫌人家老,又嫌人家有狐臭,才一脚踢给了任黛黛。她曾经对那些姊妹淘夸下海口:我才没有你们那样饿嫁,个个去捧块棺材板。可是那天在台北碰到任黛黛,坐在她男人开的那个富春楼绸缎庄里,风风光光,赫然是老板娘的模样,一个细丁香发福得两只膀子上的肥肉吊到了柜台上,摇着柄檀香扇,对她说道:玉观音,你这位观音大士还在苦海里普渡众生吗?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牙痒痒的让那个刁妇把便宜捞了回去。多走了二十年的远路,如此下场,也就算不得什么轰烈了。只有像萧红美她们那种眼浅的小婊子才会捧着杯酒来对她说:到底我们大姐是领班,先中头彩。陈老板,少说些,也有两巴掌吧?刚才在状元楼,夜巴黎里那一起小娼妇,个个眼红得要掉下口水来了似的,把个陈发荣不知说成了什么稀罕物儿了。也难怪,那起小娼妇哪里见过从前那种日子?那种架势?当年在上海,拜倒她玉观音裙下,像陈发荣那点根基的人,扳起脚趾头来还数不完呢!两个巴掌是没有的事,她老早托人在新加坡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一个小橡胶厂,两栋老房子,前房老婆的儿女也早分了家。她私自估了一下,三四百万的家当总还少不了。这且不说,试了他这个把月,除了年纪大些,顶上无毛,出手有点抠扒,却也还是个实心人。那种台山乡下出来的,在南洋苦了一辈子,怎能怪他把钱看得天那么大?可是阳明山庄那幢八十万的别墅,一买下来,就过到了她金兆丽的名下。这么个土佬儿,竟也肯为她一掷千金,也就十分难为了他了。至于年纪哩,金大班凑近了那面大化妆镜,把嘴巴使劲一咧,她那张涂得浓脂艳粉的脸蛋儿,眼角子上突然便现出了几把鱼尾巴来。四十岁的女人,还由得你理论别人的年纪吗?饶着像陈发荣那么个六十大几的老头儿,她还不知在他身上做了多少手脚呢。这个把月来,在宜香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