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前写那些小说大部分都稚嫩得很,形式不完整,情感太露,不懂得控制,还在尝试习作阶段。不过主题大致已经定型,也不过是生老病死,些人生基本永恒现象。倒是有几篇当时怎会写成,事隔多年,现在回忆起来,颇有意思。有年,智姊回国,们谈家中旧事,她讲起她从前个保姆,人长得很俏,喜欢带白耳环,后来出去跟她个干弟弟同居。没有见过那位保姆,可是那对白耳环,在脑子里却变成种蛊惑,想带白耳环那样个女人,爱起人来,定死去活来——那便是玉卿嫂。在宪兵学校,有天带上地图阅读,从来没有方向观,不辨东西南北,听白听,便把张地图盖在稿纸上,写起《寂寞十七岁》来。有个亲戚,学校功课不好,家庭没有地位,非常孤独,自己跟自己打假电话,想那个男孩子定寂寞得发昏,才会那样自言自语。有次看见位画家画张裸体少年油画,背景是半抽象,上面是白得熔化太阳,下面是亮得燃烧沙滩,少年跃跃欲飞,充满生命力,那幅画觉得简直是“青春”象征,于是想人青春不能永葆,大概只有化成艺术才能长存。
九六二年,出国前后,是生也是写作生涯分水岭,那年冬天,家中巨变,母亲逝世。母亲出身官宦,是外祖父掌上明珠,自小锦衣玉食,然而胆识过人,不让须眉。二七年北伐,母亲刚跟父亲结婚,随军北上。父亲在龙潭与孙传芳激战,母亲在上海误闻父亲阵亡,连夜冲封锁线,爬战壕,冒枪林弹雨,奔到前方,与父亲会合,那时她才刚冒二十。抗日期间,湘桂大撤退,母亲人率领白、马两家八十余口,祖母九十,小弟月余,千山万水,备尝艰辛,终于安抵重庆。们手足十人,母亲生操劳,晚年在台,患高血压症常常就医。然而母亲胸怀豁达,热爱生命,环境无论如何艰险,她仍乐观,勇于求存,因为她个性坚强,从不服输。但是最后她卧病在床,与死神交战,却节节退败,无法抗拒。她在医院里住六个月,有天,们位亲戚嫁女,母亲很喜爱那个女孩,那天她精神较好,便挣扎起来,特意打扮番,坚持跟们同去赴喜筵。她自己照镜,很得意,跟父亲笑道:“换珠衫依然是富贵模样。”虽然她在席间只坐片刻,然而她却是笑得最开心个。人世间切,她热烈拥抱;死亡,她是极不甘愿,并且十分不屑。然而那次不久,她终于病故。母亲下葬后,按回教仪式走四十天坟,第四十天,便出国飞美。父亲送别机场,步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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