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尾巴（1 / 2）

契诃夫是现代短篇小说开山鼻祖之，他最不起地方便是在描写小人物悲喜时，同时反映广大人类共同命运。当然，契诃夫写作技巧也是简练如诗，不过，因为他艺术之眼实在令人激赏，相较之下，写作技巧便只是余事。

什是写作技巧呢？它能脱离作品其他部分被独立欣赏吗？写作技巧是那种像解答数学算式样，冷冰冰能力吗？

契诃夫著名短篇《可爱女人》①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可爱女人名叫欧莲卡，“她总在爱着人。没有爱，她就不能生活”。她第任丈夫古金是她房客，也是个戏院经理。他连几天在她面前抱怨没有欣赏能力观众只会看马戏表演，还有该死雨天。“欧莲卡留心听他说。有时，也掉几滴同情眼泪。后来，古金厄运终于打动她心。她爱上他。”再后来他向她求婚，不久，他们就结婚。古金意外死在外地，三个月之后，欧莲卡又爱上木材行经理，并与他结婚，可是六年后，木材行经理也病死。再度成为寡妇欧莲卡六个月后取下丧章，爱上军队里兽医，可惜“他们幸福是短暂。因为兽医随他部队，永久地到那遥远地方去，也许是西伯利亚”。

故事还没完。多年之后，头发灰白兽医带着妻儿来投靠欧莲卡，她既兴奋又感动，不但不拿房租，还对兽医儿子沙夏视若己出，呵护有加。

大文豪托尔斯泰为契诃夫这篇《可爱女人》写则极为著名评论。他认为契诃夫本来是要嘲弄欧莲卡，“他用聪明而不用心灵来批评她”，“然而那个女人忠诚，和她不管爱上谁就会献出她全心全意忠诚，却不是荒谬，而是奇妙、神圣”。托尔斯泰说，这篇伟大小说有许多段落让他热泪盈眶。

认为，托尔斯泰这个观点也应该会让契诃夫热泪盈眶。

重点是契诃夫“本来是”要嘲弄，他写作技巧足以担当此任，可是写到后来他放弃这个指指点点“技巧”，转向“同情”与“珍惜”欧莲卡方向去。托尔斯泰举个《圣经》里例子，先知巴兰走上山巅，准备诅咒以色列人，然而，事到临头，他却为他们祝福起来，连三次。

这是作家艺术之眼真正灵光乍现片刻。关键在于托尔斯泰所说“聪明”与“心灵”之别。写作技巧如果依附在聪明之上时，它是可以被单独欣赏，如算式解答，合理而没有意外。然而好作品需要意外，当心灵启动时候，作品自己会“本能地”要求作者不准用“偏见”减损它应有光彩，技巧于是只好夹着尾巴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