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动不动,除上课之外,便关起门来躲着,有时连烟卷烟钻出窗隙去,也怕犯挑剔学潮嫌疑。连殳事,自然更是无从说起。这样地直到深冬。
下天雪,到夜还没有止,屋外切静极,静到要听出静声音来。在小小灯火光中,闭目枯坐,如见雪花片片飘坠,来增补这望无际雪堆;故乡也准备过年,人们忙得很;自己还是个儿童,在后园平坦处和伙小朋友塑雪罗汉。雪罗汉眼睛是用两块小炭嵌出来,颜色很黑,这闪动,便变连殳眼睛。
"还得活几天!"仍是这样声音。
"为什呢?"无端地这样问,立刻连自己也觉得可笑。
这可笑问题使清醒,坐直身子,点起枝烟卷来;推窗望,雪果然下得更大。听得有人叩门;不会,个人走进来,但是听熟客寓杂役脚步。他推开房门,交给封六寸多长信,字迹很潦草,然
这时正是无法可想,连自己。
"那倒大概还有几个,可是他们境遇都和差不多……。"
辞别连殳出门时候,圆月已经升在中天,是极静夜。
四
山阳教育事业状况很不佳。到校两月,得不到文薪水,只得连烟卷也节省起来。但是学校里人们,虽是月薪十五六元小职员,也没有个不是乐天知命,仗着逐渐打熬成功铜筋铁骨,面黄肌瘦地从早办公直到夜,其间看见名位较高人物,还得恭恭敬敬地站起,实在都是不必"衣食足而知礼节"〔8〕人民。每看见这情状,不知怎总记起连殳临别托付话来。他那时生计更其不堪,窘相时时显露,看去似乎已没有往时深沉,知道就要动身,深夜来访,迟疑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知道那边可有法子想?——便是钞写,月二三十块钱也可以。……。"
很诧异,还不料他竟肯这样迁就,时说不出话来。
"……,还得活几天……。"
"那边去看看,定竭力去设法罢。"
这是当日口承当答话,后来常常自己听见,眼前也同时浮出连殳相貌,而且吞吞吐吐地说道"还得活几天"。到这些时,便设法向各处推荐番;但有什效验呢,事少人多,结果是别人给几句抱歉话,就给他几句抱歉信。到学期将完时候,那情形就更加坏起来。那地方几个绅士所办《学理周报》上,竟开始攻击,自然是决不指名,但措辞很巧妙,使人见就觉得是在挑剔学潮〔10〕,连推荐连殳事,也算是呼朋引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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