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推开门走进他客厅去。真是"日不见,如隔三秋"〔7〕,满眼是凄凉和空空洞洞,不但器具所余无几,连书籍也只剩在S城决没有人会要几本洋装书。屋中间圆桌还在,先前曾经常常围绕着忧郁慷慨青年,怀才不遇奇士和腌脏吵闹孩子们,现在却见得很闲静,只在面上蒙着层薄薄灰尘。就在桌上放酒瓶和纸包,拖过把椅子来,靠桌旁对着房门坐下。
确不过是"会儿",房门开,个人悄悄地阴影似进来,正是连殳。也许是傍晚之故罢
寻出那时情景来。
"总而言之:关键就全在你没有孩子。你究竟为什老不结婚呢?"忽而寻到转舵话,也是久已想问话,觉得这时是最好机会。
他诧异地看着,过会,眼光便移到他自己膝髁上去,于是就吸烟,没有回答。
三
但是,虽在这种百无聊赖境地中,也还不给连殳安住。渐渐地,小报上有匿名人来攻击他,学界上也常有关于他流言,可是这已经并非先前似单是话柄,大概是于他有损。知道这是他近来喜欢发表文章结果,倒也并不介意。S城人最不愿意有人发些没有顾忌议论,有,定要暗暗地来叮他,这是向来如此,连殳自己也知道。但到春天,忽然听说他已被校长辞退。这却使觉得有些兀突;其实,这也是向来如此,不过因为希望着自己认识人能够幸免,所以就以为兀突罢,S城人倒并非这回特别恶。
其时正忙着自己生计,面又在接洽本年秋天到山阳去当教员事,竟没有工夫去访问他。待到有些余暇时候,离他被辞退那时大约快有三个月,可是还没有发生访问连殳意思。有天,路过大街,偶然在旧书摊前停留,却不禁使觉到震悚,因为在那里陈列着部汲古阁初印本《史记索隐》〔6〕,正是连殳书。他喜欢书,但不是藏书家,这种本子,在他是算作贵重善本,非万不得已,不肯轻易变卖。难道他失业刚才两三月,就贫至此?虽然他向来有钱即随手散去,没有什贮蓄。于是便决意访问连殳去,顺便在街上买瓶烧酒,两包花生米,两个熏鱼头。
他房门关闭着,叫两声,不见答应。疑心他睡着,更加大声地叫,并且伸手拍着房门。
"出去罢!"大良们祖母,那三角眼胖女人,从对面窗口探出她花白头来,也大声说,不耐烦似。
"那里去呢?"问。
"那里去?谁知道呢?——他能到那里去呢,你等着就是,会儿总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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