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问他何以至今还是单身,但因为不很熟,终于不好开口。
只要和连殳熟识,是很可以谈谈。他议论非常多,而且往往颇奇警。使人不耐倒是他有些来客,大抵是读过《沉沦》〔4〕罢,时常自命为"不幸青年"或是"零余者",螃蟹般懒散而骄傲地堆在大椅子上,面唉声叹气,面皱着眉头吸烟。还有那房主孩子们,总是互相争吵,打翻碗碟,硬讨点心,乱得人头昏。但连殳见他们,却再不像平时那样冷冷,看得比自己性命还宝贵。听说有回,三良发红斑痧,竟急得他脸上黑气愈见其黑;不料那病是轻,于是后来便被孩子们祖母传作笑柄。
"孩子总是好。他们全是天真……。"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耐烦,有天特地乘机对说。
"那也不尽然。"只是随便回答他。
"不。大人坏脾气,在孩子们是没有。后来
三次相见就在这年冬初,S城个书铺子里,大家同时点点头,总算是认识。但使们接近起来,是在这年底失职业之后。从此,便常常访问连殳去。则,自然是因为无聊赖;二则,因为听人说,他倒很亲近失意人,虽然素性这冷。但是世事升沉无定,失意人也不会投名片,他便接见。两间连通客厅,并无什陈设,不过是桌椅之外,排列些书架,大家虽说他是个可怕"新党",架上却不很有新书。他已经知道失职业;但套话说就完,主客便只好默默地相对,逐渐沉闷起来。只见他很快地吸完枝烟,烟蒂要烧着手指,才抛在地面上。
"吸烟罢。"他伸手取第二枝烟时,忽然说。
便也取枝,吸着,讲些关于教书和书籍,但也还觉得沉闷。正想走时,门外阵喧嚷和脚步声,四个男女孩子闯进来。大八九岁,小四五岁,手脸和衣服都很脏,而且丑得可以。但是连殳眼里却即刻发出欢喜光来,连忙站起,向客厅间壁房里走,面说道:
"大良,二良,都来!你们昨天要口琴,已经买来。"
孩子们便跟着齐拥进去,立刻又各人吹着个口琴拥而出,出客厅门,不知怎便打将起来。有个哭。
"人个,都样。不要争呵!"他还跟在后面嘱咐。
"这多群孩子都是谁呢?"问。
"是房主人。他们都没有母亲,只有个祖母。"
"房东只个人?"
"是。他妻子大概死三四年罢,没有续娶。——否则,便要不肯将余屋租给似单身人。"他说着,冷冷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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